他就觉得小院儿里静得要命。
冷风卷过一地沾满露水的残花,仿佛连花瓣在沙土上连绵辗转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去了。”
“那你要做什么?你也无□□回转世,时间无穷无尽,这百年之后,你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到那时候再做打算。”
印春水只感觉来自身后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快要贴上他的后背。印风恢复之后,身上的鬼气也更加浓郁,终究不是他的凡胎rou体能经受的。他体内的灵气自行疯狂运转起来,似乎在对他做最后的警告。
不要回头。
不要去看他的脸,也不要再问自己的心了。
他所做的最好的打算,便是待此间事毕后,再解两人之间的尘缘。然后他就能接着跟师父当假道士骗些银两,印风则接着游历天下,可能只有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回来几天,与他们师徒凑一桌年夜饭。再开一坛春水楼买来的好酒,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喝个酩酊大醉。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又变成一个人。
到最后只剩下印风一个的时候,他早已没了执念,又有广阔天地值得他牵挂,应该就不会那么悲伤,也不会再觉得孤独了。
这样最好不过。
“要是我能忘了你,或许我会选择陪着别人。要是忘不了,那就只能忘不了了。”
印风的声音仿佛从他的头顶传来,惊的印春水猛一抬头,结果却不见人影。等他再转过身来,就看见印风依旧靠在一边的墙侧,距离他远远的,似乎从未动过。
“你……”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
“那你还喜欢邬修筠吗?”
“……”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印风才继续开口道:“有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上一辈子,在他一统南夏两国后,曾经对邬修筠产生了杀意。
如果单单只是指印风这个人,他自问生前没有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他最后成为了南国的王,立于万人之上。这时他曾经被邬修筠胁迫的那一段经历,就成了污点。
邬修筠利用他做了许多事情,他也曾杀过许多无辜之人。国家才刚平定,若是留着他的性命,让他告诉了别人,恐怕他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那时他连鸠酒都已经备好,只等一声令下,就要给这位夏国旧臣送去了。
明明对这个人是又爱又恨,可最后反倒是恐惧占了上风。
“所以当年邬修筠也不是病死……而是你杀了他?”印春水问道。
“不,他的确是病死的。”
最后那道赐死的命令,却是被珏月拦下来的。
“此人在夏国威望甚高,即便大王不喜欢,也要留着他安抚民心。”
“夏国苛政早已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大王来了,重建制度,百姓自然是视大王如恩人一般。可大王若动了杀心,反倒显得大王冷血残忍,百姓也会觉得不安。所以即便要杀,也要等到局势平稳的时候。”
“还是说大王有什么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的确是有的。
可这其中的缘由,就算对珏月也不能说出口,因为他信不过她。加上他本来就对邬修筠的情感摇摆不定,最后还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很多事情,活人看不明白,死人却看得格外清楚。”印风平静如常地说道:“在我起杀心的那一刻,我想自己已经没有曾经那样的喜欢他了。”
他的心已经变了,就像邬修筠曾经说的那样。他从那个卑微的南国质子变为了南国的君王,而他那一直空落落的心里也莫名地增加了很多东西。权利、征战、利益、权衡,没有任何一样新出现的东西是暖的。他的心变得很满,让他无暇再去思考自己的爱恨,可直到死了的那一刻为止,这些东西一样都没有留下痕迹。
到头来,陪他入土的,还是邬修筠。
而那个妖孽却也没有像他担心的一样兴风作浪,而是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坟墓之中为止。
“……没想到你看上去像个情种,心里却也是冷血的。”
印春水起身来到印风面前,正对着他的眼睛。恢复原貌的印风要比他高出半个头来,印春水要仰视他才行。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对你说我喜欢你,那你会怎么做?”
“……”
“……”
“娶妻……不准了吧。”
印春水:“……”
没想到一代翎王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不自在。明明是喜欢这个人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等他轻轻抱住印风的时候,他能感到对方的身体也是微微一僵,接着更加僵硬地抬起胳膊,回抱了起来。
体内的灵气在咆哮,近乎癫狂。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