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她将何君问的头颅裹在了包袱里,寻思着去街上沽酒一壶便转道回漠北。还未走出脚下长长的巷子,便遇见了被几个黑衣人围堵的少年。少年单薄秀气,眉眼间满是慌乱,却让她无端生出一分亲近之意来。
商青鲤没有任何犹豫,出手救下了那个少年。
少年缠着她问明了姓名,又塞给了她一枚青金石令牌。
年轻茶商的脸与记忆中少年那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商青鲤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四年前南蜀巷子里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
商青鲤心下不免有几分意外,毕竟从未想过时隔四年竟然会在北楚又遇见。
这一轮的茶商将茶烹煮好以后,侍者还未来得及把茶盏呈给众人,便听得殿外一阵喧嚣。
殿中众人不由转头向殿外看去,商青鲤也懒懒抬眼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撞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凤眼。
眼尾闲闲上挑,从眼角到眼尾的弧度勾勒出风流(神)韵。
江温酒。
商青鲤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一颤。
他今日罕见的穿了件玄色道袍,领口袖口上都用银线暗绣了云纹,前襟上、衣摆上同样以银线暗绣了山川河流。两指宽的玄色银纹腰带束在他腰间,广袖飘逸,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一株袅袅春日柳。
镂空雕刻出祥云花纹的白玉冠扣在他头顶,一部分未束起的青丝如墨如缎,从肩头流泻至腿弯。
他从殿外缓步而入时,殿上有刹那沉寂。
商青鲤右手边依偎在丞相夫人身侧的小丫头在一片沉寂中伸手一指江温酒,道:“好看的哥哥。”
江温酒眼波一漾,艳色薄唇微勾,冁然而笑。那双潋滟生波的眸子一转眸光向商青鲤这方看过来。
商青鲤刻意向前一倾身子,恰好挡住坐在她身旁那张宴几后的小丫头。江温酒看过来的眸子便直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僵着一张陌生的脸正琢磨着如何向他暗示,他眸光却只在她脸上一掠而过。
商青鲤:“……”
这时玉空寒已开口唤道:“江道长。”
江温酒走至九层台阶之下,颔首应道:“陛下。”
玉空寒面上带笑,眼底亦染了几分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稍稍显露而出,“道长且坐。”
“谢陛下。”
江温酒侧眼向殿中左侧看去,视线从太子玉承川身上掠过,缓缓落在了神情晦暗,似是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玉轻舟身上,略一停顿,而后他走到玉轻舟身右手边一张没有坐人的宴几后坐下。
北楚举国信道,道人地位颇高,何况江温酒出自总领天下道教的太虚宫,又是北楚国师易凡子唯一的弟子,因此玉空寒话里对江温酒流露出的亲厚,并不会使殿中诸人感到奇怪。
“江师兄。”江温酒堪堪盘腿坐下,原欺雪便出声唤道,在大殿之中尤为突兀。
江温酒闻声转眸看去,淡声应道:“十公主。”
玉空寒见此诧异道:“十公主与江道长是旧时?”
“有些渊源。”江温酒道。
玉空寒似是随口一问,听此也没有再细究所谓渊源到底是什么,只是笑了笑便示意斗茶大会继续。
“渊源”二字听在商青鲤耳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刺耳。
炭火燃烧时的“噼啪”声和汤瓶内泉水沸腾的声音钻入商青鲤耳里,渐渐有小声絮叨着的人声掺杂到一起。她抬眼向江温酒看去,见他盘腿坐着,宽大的袖袍垂在身侧,眼神正落在殿中煮茶的茶商身上,却再没有看她一眼。
商青鲤伸手摸了下脸,心中有些泄气。
纵使相逢应不识。
约莫,便是如此罢。
☆、二三。云开见月明。
烟雾缭绕的大殿里,馥郁茶香在鼻尖缠绵。
二百一十六名茶商烹茶结束之后,殿中只留下了在十一轮斗茶品中获得每轮第一名的茶商。其余二百零六名茶商得了玉空寒几句夸赞,便被侍者领着出了摘星楼。
那名赠商青鲤青金石令牌的年轻商人恰在这十一名之列,出乎商青鲤意料的是络青蚨在离开的二百零六人中,络青蚨这么一走,她更猜不透玉无咎此次进宫的目的。
时近未时,玉空寒与白蒹葭在两百零六名茶商走后不久,也起驾离开了摘星楼。
侍者将殿中茶商们离开后空出来的宴几撤下,不多时便有数名宫女捧着食案鱼贯而入。
宫女们将食案上的几碟点心干果摆上殿中诸人身前的宴几便躬身退下了,商青鲤垂眼扫过几上的山药枣泥糕、合意饼、雪山梅等吃食,伸手拈起一粒雪山梅在指尖把玩。
皇帝与皇后不在,殿上霎时便众口嚣嚣似雀喧鸠聚。商青鲤看了眼易容成传察使的玉无咎,见他走到季棠身边正低声同季棠说着什么。季棠面上挂着儒雅得体的笑,一双眼却时刻留意着殿中诸人的情形。
商青鲤眸光一敛,拈在两指间的雪山梅被指腹蹭掉了裹在梅子上的糖粉,白色的糖粉沾上指腹,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