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小厮坐马车离了府,直往西湖白堤驰去。
萦笙跟我刚走没多久,便有一辆马车来到了沈府。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回汴京多时的刑部侍郎曹锋。
沈府的下人们自是认识这位谦谦君子的,一看清楚来人是谁, 便笑yinyin地迎了上来,恭敬地一拜,“曹大人,您怎么来了?”
曹锋笑道:“此次有公事来临安处理,便顺路来与沈大人叙叙旧。”说完,他顿了一下,问道,“不知……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下人们都是机灵的人,自然明白曹锋的目的不单单是叙旧那么简单,多少跟大小姐有些关联。
“怎么会呢?去年大人就吩咐我们,瞧见曹大人要客客气气的,只是……”下人们提醒了一句,“大小姐刚走不久……”
“哦?”曹锋想了想,他倒是忘记了,今日可是七夕,他不觉轻笑道,“那……在下明日再来拜访沈大人吧。”
下人们对视一笑,自然明白曹锋的话中意思,当即恭敬地一拜,“曹大人,慢走。”
“嗯。”曹锋微微一笑,又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的瞬间,吩咐车夫道,“去白堤。”
“是,大人。”车夫心领神会地一笑,便赶着马车往白堤驰去。
两名下人目送曹锋走远后,不禁私语了起来。
“咱们大小姐怕是红鸾星动啦。”
“可不是嘛,曹大人那么一个谦谦君子,大小姐真有福气。”
“明年我们就要有喜酒喝咯。”
“嘿嘿,是啊,你别说,我这酒虫可是馋了好久呢!”
“你们在说什么?”夫人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骇然站直了身子,端然回过了头去,恭敬地朝着夫人抱拳一拜。
“见过夫人。”
夫人冷冷地一扫他们,“我在问你们话呢。”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胆大些的那个回道:“小的知错了,不该在背后议论大小姐。”
“你们议论笙儿什么?”夫人不悦地又问了一句。
胆小的那个低声道:“方才……方才曹大人来过,知道大小姐去灯会了,就……离开了……”
“也去灯会了?”夫人冷冷问道。
两人重重点头。
夫人轻轻一叹,看了一眼天色,道:“准备马车。”
“夫人要去哪里?”
“这些是你们下人问的么?”
夫人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回了府中。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马车越接近白堤,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还没到灯会最热闹的时候,白堤已来了不少平日见不到的闺阁女子。
在府中待得久了,出来走走,果然觉得神清气爽。
我放下了车帘,只觉心情愉悦,脸上的笑意也比往常暖了许多。
萦笙看着我笑道:“浣溪,我是好久好久都没有瞧见你这样的笑了。”
我摇了摇头,牵过她的手来,在她掌心缓缓写道——胡说。
萦笙咧嘴轻笑,脸上罩了一方雪纱,只看她的半面,已不剩多少稚气,“我可没胡说!早知道浣溪那么开心,我应该早些让爹爹许我出来的。”
我笑然低头,再写道——及笄之后你就更不能随便出来了。
萦笙惊愕地看着我,“为何?我都是大人了,还不许我出来?”
大人有大人的规矩。
我得告诉萦笙,有些事是越大越不由自主。
萦笙不悦地挽住了我的手,枕在了我的肩头,“浣溪,我忽然不想长大了。”
傻话。
我再摇了摇头,轻轻在她掌心写着——岁月从不等人,你会长大,我会变老,谁也停不下来的。
“我不!”萦笙紧紧抓住我的手,笃定地摇头,“你才不老呢!”
我马上便是三十的老丫头了,怎会不老呢?昨日我梳头的时候,已经发现我开始生白发了。
萦笙摇了摇头,抬手抚上了我的鬓发,“浣溪,你答应过我的,不准老那么快,你得努力,也得争气!”
我如何努力?如何争气呢?
我笑然看着萦笙,捉住了她的手,有些话,只有她再大点才会明白。
有些承诺,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
我从不对萦笙食言,可这一个诺言,我真的做不到。
萦笙轻轻一叹,忽地笑道:“我有办法了!”
我微微挑眉,惑然看着她。
萦笙点头笑道:“你若生白发了,那我就用上好的松烟墨给你画黑了。”
呵……
我忍俊不禁地点点头,我若再不依着萦笙,只怕她又会说出什么好笑的胡话来。
萦笙欢喜地圈住了我的身子,偎入了我的怀中,莞尔道:“浣溪,你可还欠我一盏灯呢。”
是啊,我还欠萦笙一盏灯。
我点头,在她手背上慢慢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