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与白子生闹僵之后, 两家人就算在街上遇见, 也形同陌路了。白子生似乎也收敛了一些, 接连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有再闹出什么虐仆事件。翻过了年去, 表少爷参加了乡试,只得了一个最末名, 也算是有资格参加来年的省试了。据说,白子生专门顾了好几个城中的有名夫子, 在白府中教导白中羽, 以图来年表少爷可以考个不错的名次。
大抵, 白子生想自家出个官吧?
这是每个人听到这些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我也不例外。
表少爷有人看管, 逼着他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多少能懂事一些了吧?我希望表少爷今后可以改一改纨绔子弟的脾性,好好做人,莫要再找萦笙的麻烦了。
至于沈府, 自从我做了大人的义妹后,大家对我更客气了些。
夫人看我的眼神虽然不怎么友好, 可那些防备的小举动要少了很多。我平日里只在萦笙的小院走动, 也不会刻意去前院与大人照面。
一切如常, 对大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对我来说,岁月实在是过得快了些,一个不留神,临安的冬天来了。
鹅毛大雪在夜幕中不断飘落, 只要在窗口站上一会儿,眉梢肩头,皆是一片霜色。
我挑了挑灯芯,室中的烛光更明亮了些。
萦笙看着我轻轻一笑,又低下了头去,认真仔细地开始练字。
我笑着扫了一眼萦笙此时写的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萦笙这几年的诗文能力是越来越好了,若她是个男儿身,必定是金榜题名的主儿吧。我欣慰地想了想,便默默地退了下去,准备给萦笙泡杯热茶来。
“我想喝雨前龙井……”萦笙突然停下笔来,笑嘻嘻地看着我吩咐了一句。
她竟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按捺下我的惊讶,笑然点点头,准备退出房间。
“等等!”
萦笙搁笔走了过来,亲手将大氅给我穿上,又将手中的暖炉往我怀中一塞,“外面凉,当心些。”
我拿着暖炉如何端茶呢?
我摇头轻笑,将暖炉还给了萦笙,顺手牵过她的手来,写道——我很快回来。
萦笙想了想,只好把暖炉放怀里揣好,“我好好给你暖着,回来就给你暖手。”
我微笑点头,打开房门,风雪便吹了进来。
可我并不觉得冰冷,因为,有萦笙在的地方,足以让我从心开始,暖透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赶紧把房门关好,双手合十,呵了一口热气搓了搓,缩着身子快步走出了小院。
风雪越来越大,当我端着新泡好的热茶踏雪而回,我来时的脚印子已经寻不到半点了。
我顾不得现在已是满头霜雪,只能腾出一只手来,用衣袖半掩着茶盏,加快了脚步,往萦笙的小阁走来。
“你已不是我府中的丫鬟了,浣溪,这些事你吩咐其他丫鬟做便好。”蓦地听见身后响起了大人的声音,我愕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对着大人福身一拜。
大人上前扶住了我的身子,将手中的纸伞移近了我,遮住了那些飘落的雪花。
“你这性子……何时才能改改?”
大人责备了我一句,可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不悦,反倒是满满的关心。
仿佛知道我除了低头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回应,大人微微一叹,看向了萦笙所在的小阁,道:“许久没来看见笙儿了,刚好,我送你一程吧。”
确实是,自从那日大人打了萦笙之后,萦笙跟大人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即便是我写给萦笙看,大人为何会那样做?可萦笙心里,终究有道坎过不去。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大人的好意,只能缩了缩身子,顺从地跟着大人一起走向小阁。
“我以为认了你做妹妹,你能与我亲近一些……”大人忽然开了口,我惊然抬眼看了他一眼,害怕他即将说下来的话。
大人匆匆对上了我的眸子,摇头轻笑,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人老了,开始念旧了……笙娘嫁进来不久,也遇上了一场这样的大雪……”他的话戛然而止,只是苦涩地摇头笑了笑,将满腔的相思再次埋藏在了心底深处。
我怔怔地看着大人,有些失神。
这样的眼神,我是见过的。
当年大小姐嫁进来不久,就怀上了小小姐,那夜,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雪。
她写着写着,突然抬头看向了我,“浣溪,把窗户打开。”
我愕然看了看大小姐,示意大小姐外面冷。
大小姐依旧坚定地道:“打开。”
我只好遵从,把窗户推开,几片雪花便飘了进来。
“这场雪,来得太晚了……”大小姐走到了窗户边,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喃喃问道,“浣溪,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喜欢是什么?从我记事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