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在灵前为东方高我烧纸,一边烧一边心里小声嘀咕。
“明明是修士,却搞这么个面上光的东西, 真不知道大家这些年都在修什么玩意儿……”
“烧烧烧,天天都在烧, 难不成东方这小子还真能在Yin间收到钱?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小子最后的归宿肯定是十八层地狱。别说收到钱了, 他能不受到火就阿弥陀佛了。”
“说来也是奇怪, 呼延极那家伙到底怎么惹着陆公了?竟然连夜逃跑……陆公竟还派出红衣卫去追杀他, 倒是动了真格了……”
“这些无聊的恩怨,明明与我无关,最后架在火上烤的却是我……呵, 说什么小龙王, 小陆公, 吹得天花乱坠,好似陆公一走这广陵城就归了我,你们倒是说明白,我一个金丹期和陆公一个分神期到底谁先走?!”
“还有涵雁,她分明是浪阳城的少夫人,怎么却一直留在了广陵城?难道浪阳城的人都不催她吗?要不找个时间去瞧瞧?算了算了,我算是怕了这些身娇体弱的小姑娘了。”
“还有陆公,他真的这么悲痛吗?不就是死了个养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儿吧?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里他好像的确更偏爱东方那小子……”
“奇怪,奇怪……”
陆乘舟一边心里嘀咕着广陵城内的种种,一边Jing准把握着混合了三分缅怀三分哀痛三分不舍和一分惶恐的高难度表情,默默烧纸。
在他的前方,陆铎公声情并茂,老泪纵横地向大家怀念东方高我平日多么多么好。而堂下,广陵城有头有脸的众人,此刻却都像是梨园的戏子一般,听着陆铎公这老面将军的号令。陆铎公掩面痛哭,大家便也纷纷痛哭流涕,陆铎公动情怀念,大家便也纷纷深情附和。
陆乘舟竭力控制不往那边去瞧,免得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诡怪离奇、荒诞不羁的时刻,骤然,清脆的铃声响起。
陆乘舟一愣,尚在心中奇怪这是哪儿来的声音,但堂上的陆铎公却是神色骤变,身形一闪,就站在了广陵城的城墙之上,遥遥望向了铃声响起的地方。
那是广陵城的北城门处。
一条长长的细石官道的尽头,一个老道士侧骑小毛驴,哼着糊里糊涂的歌,缓缓而来。
他一手提着“天命难测”的布幡,一手拿着铃杵,每当小毛驴走过一段路,他便会将手上的铃杵轻轻一摇——
叮!
这便是广陵城内众人听到的声音由来了。
陆乘舟这时也赶到了北城墙上,站在陆铎公身后一步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这古怪的老道士。他脑袋里有些糊涂,总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般做派的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可身旁的陆铎公却不糊涂,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陆铎公老脸一拉:“师易海,你竟有这般闲情逸致,来我广陵城?不过你想来,还要看我想不想接待!”陆铎公连连冷笑,不客气极了,“如今我广陵城事忙,没工夫理会你,滚吧!”
陆铎公挥手就要赶人。
而一旁,陆乘舟也却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自己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传闻,上一代的白玉京首席,名为师易海,是一位风姿卓绝、天赋绝佳,但却好打不平、性烈如火,生平最喜管人闲事的道人。他自知自己的性子当不了门主,便让贤给了现任白玉京的门主“灵风道人”,自己则成了挂名的长老听海道长,之后便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一天天在沧浪大陆上闲逛,路见不平就要去踩一脚。而偏偏他生得好看,气质高华,又有白玉京做靠山,所以一直以来无往而不利,无论想要踩下哪个不平的坎儿,都能用武力说服还没有后患,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人间立起了无数听海道长的长生牌位。
然而近百年前,他不知为何,蓦然与白玉京反目,叛门而出,从此之后,他便从那个令无数人折腰的仙风道骨的听海道长,变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老道士。平日里,这老道士会在腰间挂上一个酒葫芦,喜笑怒骂,随心而动,做过好事也做过恶事更做过糊涂事;而当他有了明确目标,欲要杀人时,他便会换上一身新衣,拿上他的两件本命法器,一柄写着“天命难测”的镇恶幡,以及一个没人知道其功用的铃杵。
——是的,就是如今陆乘舟看到的模样!
陆乘舟心中一惊。
这就是师易海?
这就是师易海!
他来杀人?
自然如此。
那么……杀谁?!
陆乘舟背后发寒,望向了这凶名在外的老道士,而后循着老道士的目光,望向了他身前的那人——
陆铎公!
而陆乘舟都能猜出来的事,陆铎公又怎会不知?
可他不得不知,不得不装聋作哑。因为他已经老了,他所有的锐气都随着自己唯一儿子的死去而消磨了。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想要苟活在这人间享受荣华富贵、绵延自身血脉的古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