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全都推到了升学宴。
在陶枣病重的时候,这些亲戚们,熟稔的,不熟的,全部都在她面前吼过最伤人的话。
她又不是你妹妹!她生下来被扔就是因为有病!你们就喜欢把活不长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看,克死你爸妈了吧,自己活不了,拖累所有人!
陶晚理解他们,在每一家都不富裕,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个无底洞,钱借着借着就借到了他们身上去。他们披着这层关系,不得不给,却又给得极不情愿。
这一年里,陶晚还完了所有的欠款,许多都是双倍奉还。抹平了这些债,当他们再说那些话时,陶晚就可以反驳,可以怒斥,可以维护陶枣的尊严。
这样的拉扯耗尽了本该有的血缘亲情,陶晚再提不起心思和那些曾撕破脸皮怒吵过的人亲近。以后的事,就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就可以了。
经过这些大起大伏,陶晚见识过人性最残忍的一面,也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什么是应该坚持的,什么是无以为报的。
所以当程鹤楼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突然做了一个有些不合情理的决定。
她说:“程导,我能带你见见我父母吗,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程鹤楼拿着电话的手颤了一下,陶晚家的情况她很清楚,这样的见父母分量太重了。
但陶晚说出来了,她怎么可能拒绝。
“好。”她应下来,一时间心里又激荡又难过。
东西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检查后关了电脑。下楼后,在花店里细细挑了一束开得最好的白菊。
赶到墓园时,陶晚应该是已经祭奠过父母,眼睛红肿着,低头不说话,浑身都是悲伤的气息。
程鹤楼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现在的天气,热得厉害,墓园管理处的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这种时候,程鹤楼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于是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陶晚的指尖有些凉,抬头看了她一眼,睫毛还是shi的,眼睛更像是泡在泉水里。
随着她睫毛的颤动,程鹤楼心里也微微地颤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侵袭了她。
她看到过陶晚很多种样子,胆怯的,勇敢的,羞涩的,自信的,开心的,难过的,温柔的,疯狂的……
这些样子发生时,她不自觉。回忆时,却鲜活地刻在记忆里。
她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哭,她哭的时候,就像在一点点切割她的心脏。
程鹤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共情,但这感觉并不让她厌恶,她甚至想着,如果她也难过着,会不会能减轻一点陶晚的难过。
她一直看着陶晚,陶晚吸了吸鼻子,轻轻叫道:“程导……”
“嗯。”程鹤楼应道,抬手揽了陶晚的肩膀,摩挲着她细致圆润的肩头,觉得这样大概会起到一些安慰的效果。
陶晚往她跟前靠了靠,身上好闻的味道钻进程鹤楼的鼻尖。
“程导,陶枣考了个状元。”陶晚说。
“嗯,很厉害。”
“她身体恢复得很好,上次的复检结果特别好。”
“嗯,以后都会健健康康的。”
“我终于不用愧对我爸妈了……”陶晚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枣儿生病,我不敢来,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我没有带好妹妹,我让她受那么大的罪……”
程鹤楼抓紧了她的肩,说不出话来。
“我想他们,我好想他们……”陶晚所有表面的冷静都崩溃了,她转身趴在程鹤楼怀里嚎啕大哭,声音就响在程鹤楼的耳畔,让她浑身的血ye都变冷了。
这一刻,她痛恨命运让她怀里的人承受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也真真切切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说,不要让她再受苦了。
陶晚哭到气快接不上来,眼泪流得汹涌,世界一片模糊。
程鹤楼揽着她,不停地给她顺着背,大半天,也只喃喃地说着“乖,别哭了”。
她这么温柔,陶晚更加委屈,所有的难过都冲破了本已结好痂的伤口。
她一直哭,悲伤得酣畅淋漓。
直到程鹤楼贴着她的脸颊小声说:“别哭了,陶枣回来了。”
陶晚立刻收了声,收得太快,噎得她打了个嗝。
准备抬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程鹤楼衣服和肩窝处的可不止是眼泪,还有鼻涕……
一时间又窘又慌,匆匆忙忙找包拿纸,程鹤楼已经递了一片过来。
陶晚拿过来赶紧去擦程鹤楼的脖子,程鹤楼又抽出一张,然后纸巾便蹭到了她的脸上。
很温柔的力道,拭过她的眼角,擦了擦脸蛋。
扔了,又扯出一张,捏着她的鼻头,说:“擤……”
陶晚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赶紧接过了纸,背着身子把自己搞干净了。
转过头的时候,程鹤楼也已经擦完了脖子,抬眼看她,对她轻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