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递给将军府的家仆,秦舫捻着布料搓了搓,不知它是什么工艺做的,轻薄又暖和。这下,今年的过年宴席上,妃子们大概就能显露一番腰肢瘦,届时秦舫跟随周永贞坐于席上,倒是很有眼福。因此,收这份礼时,秦舫眼梢都在笑。聚集天家的美人们啊,她总是要好奇的。
小红抱着布匹跟在身后,秦舫亲自回房中安置,进门之后,唇边的笑容就收敛了。一进门便能见到的那只妆奁,与她平日的放置稍有不同,向右.倾了两指。再打开一看,里头的珠宝顺序都被打乱了。
小红看了一眼,道:“小姐……少了个你戴过一次的蝴蝶簪子。”
少没有少首饰,秦舫一点儿不在乎,她怕的是底下的暗格被人给发现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底牌!背后腻出一层薄汗,秦舫扶住小红,方才站稳了。她用力握了握小红的手,道:“去问问,我走后有谁来过?”
有谁来过?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固若金汤的晋王府,谁还能进周永贞的卧榻?秦舫腿一软,差点要坐在地上。秘密,她为数不多的秘密,被周永贞发觉了?只是珠宝,秦舫甚至都无心知晓周永贞的用途;暗处的化妆道具虽然格局未改,秦舫还是吃不准……总要先从最坏的结果考虑。
“小姐,问了,都说没人进来过。”没人?怎可能没人?心中答案一定,秦舫这就思索起应对之策。脑中千头万绪尚且没有理清,周永贞从外间走了进来。
“你以为府中进了贼?”周永贞难得面上挂着微笑,道:“是我拿的。”
秦舫仔细留意他的脸色,又不想表现得过于紧张。她问:“拿去做什么?”
周永贞道:“拿去送人。”
“哦。”秦舫无心追问下去,妆奁里一半都是他的家财,他就是全拿走,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秦舫假装安心下来,拍拍心口,“原来虚惊一场,我想你总不会无故动我的物件,便没往这一节想。”明明心头还悬着一股劲没下来,仍要在周永贞眼前故作轻松,秦舫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手上滞了滞,转念往周永贞的方向推过去,道:“用茶。”
周永贞并不渴,却端起来呷了一口,衔着笑,心情很好似的。
应当,无事了?秦舫的心方落回原处,周永贞喊她的名字,她柔顺地应了。然后,周永贞问她:“你匣子底下弄的暗格,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什么用的?”
心头咯噔一记。周永贞的语气看来并不怀疑,不过寻常地问了一句,假使未见他眼中Jing光一闪,秦舫或许就真信了。竭力镇定,她刻意把不满挂在了脸上,道:“就是我从前解闷用的玩意,都是自己做的,舍不得扔,放在外头又不成样。你拿我的簪子送了姑娘,这些破烂也要拿去送人吗?”
“吃味了?”周永贞含了兴味问她,秦舫假作没有听见,不自在地借喝茶做掩饰。周永贞的笑容逐渐加深,连她向自己发火都没计较。
危机已过。至于周永贞近来待她若有似无的暧昧,秦舫浑不在意。秦淑,就是她护身的盾牌,她退在盾牌之后就好。
簪子的去向,周永贞那时没说,秦舫就没追问,待发现时,懊悔已迟了。
秦舫相信周永贞能伸手到皇家内院,没成想周永贞私下与秦淑竟从未有过接触,反而一下,一下就将她唯一在乎的人算计了进去。明面上,用的是那支随手从她那处拿来的簪子,硬生生将她也变成了同谋。等日后,她伤心难过起来,那痛便要更痛上几分。
第13章 (十三)
秦家有两个女儿嫁得“最好”。一嫁天子,与真龙为伴;一嫁皇亲,从此富贵盈门。嫁入红墙的秦淑,一日日钻研如何在群花中独妍;嫁入高墙的秦舫,一日日琢磨如何赖在白马寺中不走。
周永贞经年布下的渔网,正慢慢往回收,两兄弟角逐的大戏揭开帷幕,隐隐就要唱响。依周永贞的性子,如今比起从前,说是张扬都不为过:大喇喇拉拢了归德将军,又和太师府谈起情谊。周永贞不是个蠢人,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他接连的动作,贴合四个字:山雨欲来。秦舫对政治无甚见地,单凭她浅陋的眼界,想不通周永贞究竟得到什么筹码才认为已到了时机。而这时机,不消她想,周永贞自然会主动揭开。
自“丢”过了簪子,秦舫索性就把那堆化妆道具换了一只带锁的小匣子另外装了。若是能把自己看重的,都锁进匣子抱在怀里就好了。青天白日的,秦舫直愣愣盯着个花纹简朴随处可见的木匣。
小红端着新学来的糕点放在秦舫手边,她想叹气,忍住了。从头至尾,秦舫身边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就是那个太师千金。千金只偶尔见一见秦舫,分量比她更重。华族世代的积蕴一丝丝融在樊莹不盈一握的身躯,平白叫人觉得纤弱都是一种力量,待那个优雅又美貌的樊莹,她却也生不出嫉妒之心。她只钝钝地感到疼——在秦舫一次次为樊莹游离世外的时刻——譬如此刻。
“你回来了。”恍惚间醒转,便似在梦中,秦舫揉了揉眼凝睛看向小红。不是没被秦舫仔细打量过,今遭这一眼,小红心头一跳,嘴边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