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笑道:“没有人在,你放下罢。”
谁知她却道:“你自忙你的,我不扰你。”说话间将经书摊在几上,边看边小声诵读,我看她入神,也只好把纸笔等物搬来,与她面对面看一会,依旧是写不出一个字,天气既暖,胃里饱胀胀的,香又熏得人出神,我不觉就眼皮沉重,头向下一点,猛地醒来,再看阿欢,她还在念她的经,听我这边的动静,暂停了片刻,抬眼看我:“怎么了?”
我不大好意思地道:“有些睏了。”
她哦了一声,继续念着,我打起Jing神,提笔写了几个字,倦意更浓,手上一划,不但划毁了我的纸札,还甩在她的书上,我急急看她,她却只卷了书,将手在腿侧一拍:“睏了就睡罢。”我便爬到里面,倒着躺了一会,眼皮已如黏住了一般,听她念着经,忽地却又有了几分清明:“你是听说我一夜没睡,特地来催我睡觉的罢?那香是安神香?”
阿欢将手在我眼睛四周轻轻按压,边道:“你这模样,还用得着安神香么?”
我只一笑,领她的情,手覆住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将心事说与她听:“阿娘让我上疏奏,请议和。”
阿欢竟不意外:“太子今早也写了奏疏,请将淮阳王换出来再做打算。”
我一怔,向前顶了一寸,睁着一只眼看她:“你教他的?”未知母亲心意之先,我还特地将边关情形备细述说,就是为了令他知道我国家兵Jing粮足,颇有可战之力。
阿欢摇摇头,看着我笑:“这事还需要我教他么?淮阳王姓着武,陛下也姓着武,陛下怎么想,岂不是一目了然?何况若他主和,最终却是战了,亦不过说明他体恤武氏、心怀仁善,这正是陛下希望看到的,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他,若是他主战,哪怕真依他所言,又打赢了,陛下心里怎么想?他在武氏那里又将落得个什么名声?你阿兄虽非大智大能,这些利害,还是想得明白的。”
我抿嘴不语。阿欢将手覆在我眼上,迫着我闭上眼,一面继续替我按着,一面道:“你也不要心急,陛下只是顾惜淮阳王,又没说一定不战。孙子还说兵者诡道,正奇相间,岂有非此即彼,非战即和的道理?你睡一会,午后去和崔明德她们商议商议,说不定有折衷之道呢?”她的手指对我总是有非比寻常的魔力,只是轻轻按着,我便已忘却许多烦恼,慢慢地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一更。
第470章 咨议
阿欢在中午叫醒我, 催我向省中去——崔明德今日在军学坐衙,算着此刻已没什么事了——我心里有事, 反倒不敢去得太快, 在路上慢慢理清了思绪, 发现阿欢果然比我冷静得多。边关事绝非简单的战与和这么简单,便是战, 也非时时刻刻都在砍杀,当年我们和吐蕃一面战事不断,一面却还和着亲、朝着贡,反反复复,分分合合,我之前那些情绪,反倒是有些想当然了。而一旦思路清晰, 不必崔明德提,我也能大致想到些办法,譬如派使者反间, 或是贿赂,譬如诈言议和, 拖延时间。说不定母亲也是如此打算。我昨夜才是钻了牛角尖了——于这小小一事,便已失措至此,若是再大些的事, 还不知要怎样。
这还不是从前的抗婚之类,也远不到此一事便要绝食违抗母亲、以命相搏的地步,但这些分歧却不比当初我们母女两个对我婚事的分歧小, 而且抗婚就那一次,这些事,却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
我的手腕,所谓的“政治智慧”,终究还是远不及母亲,不及阿欢,说不定还不及李暅——他坐在位置上与母亲较量之时,我是旁观者,自然觉得他如朽木粪墙,却从未想过,母亲之破他如摧枯拉朽,却未必意味着我便比他高多少。
我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到了军学,惯例早晚是习武的时候,文课都在巳时至午时之间,午时吃饭,是朝廷出钱,教习们赶着吃公食,一般最后一堂课从不拖课,尤其崔明德,然而今日已经过午,她却还没在军学衙署出现,问门口侍从,说是上课未归,我生出些好奇,自下了舆,慢慢向砖土砌的学馆里走,到门口时见独孤绍也在那里,一身窄袖白衣,素色皮靴,如一棵杨树般直直站立,巍然笔挺。
我悄悄走到她身旁,发现站在这里恰可以看见崔明德讲课,却又不会打扰里面,室内的课倒也已快讲完,崔明德面容淡淡,不紧不慢地说了最后一句:“…朝廷于其地置昆陵、濛池二都护府,分统其十姓各部,突厥遂亡。”我心头一跳,偏头去看独孤绍,独孤绍却忽地嘘了我一声,扯着我向旁边走开,又压着我的头猫在一旁设的假山石阵地中,我尚不解的时候,已听到里面一阵整齐的叫喊,接着里面的学生列队小跑而出,我的好几个不常见面的侄子——包括捣蛋鬼李千里在内——都在里面,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跟在他们六七八九品或不入流的同学身后,整整齐齐地向食堂跑去。
我不自觉地生出些欣慰,向阿绍道:“这是你当年定的规矩罢?定得好。”
独孤绍却还不甚满意:“我在这里这么久,都没人发现,说他们没经验,都还不信,他们这样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