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还是会随便嫁给一个男人,生一堆孩子,顶着公主的名头混吃等死?在我人生的早些年中,“混吃等死”一直是李睿和我的终极理想,可能也是李氏皇族中大部分人的终极理想,不过这些人大多已身入黄土,剩下的我们,无论愿与不愿,都已与“混吃等死”四字无缘。尤其是我。
我悄悄地看了阿欢一眼,她显然不喜欢李旦这模样,手上捏着拳,脸上却笑得十分温婉:“守礼才说要剃呢,结果三郎倒蓄上了。”
母亲偏头道:“为何要剃?”
阿欢便看我笑,我尚不明所以,还是武氏怯生生出来,低头道:“大郎说,那一回姑姑见了他的髭须,嫌他看着老,将姑姑也衬得老了,他见姑姑不高兴,回来便剃了。”
她一说,我方想起来这事,倒非是故意的,只是那一日我还在“病”中,守礼忧心忡忡地前来探望,照例问了许多问题,我实在受不了他留着髭须,一本正经地关怀我一日喝多少剂量的药、一日在庭院走几次、一顿吃多少饭的模样,便笑他还没接管军学,就变得如酸腐老教习一样——不想他竟记在了心里——眼下只能讪讪笑道:“我和他说笑呢,他想蓄须就蓄罢,管我做什么?”
母亲笑道:“你说一句,他听在心里,难道还不好么?——你也是,别人蓄须你也要挑,也就是大郎性子好,自小又与你这姑姑亲近,若是别人,听你这样说,还不知怎么生气呢!”
我笑道:“就是知他与我亲近,才有话直说的…”本想说守礼小小年纪,留个胡子,看着实在不像样,就是吃饭喝水也不方便,看了看李旦,又什么都没说,阿欢显然是猜到我心里想什么,笑着斜我一眼,一面带人安置了果盘等物,一面从容向我们解说宫中新做的吃食:煎绿茶裹芝麻糖果子,孜然铁板牛rou,烤牛筋,葡萄干nai糕…总说了有十来样,我们本就走了一圈,肚子都空了,此刻纷纷喊起饿来,边吃边聊了一阵,李睿来了,又是一阵厮见。
李睿本已与李旦见过,却还不熟,“兄弟”两一见礼,李睿便有些尴尬,李睿新剃了须、拔了白发,收拾得整整齐齐、JingJing神神地过来,与李旦的心事重重一比对,又更不自在起来,和李旦说不几句,见席中并无固定序次,便抛了李旦与阿欢,坐到我身旁来。
他回来后我们只在那回家宴见了一次,其后他不敢出门,我则懒得走动,所有音讯,都只通过阿欢与宫人内侍们传达,再次相见,竟又如久别初见一般,我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叫一句“阿兄”,他像是也不知该和我说什么,叫了一句“太平”,好一会方低声道:“听阿韦说,你因婚姻之事,触怒过阿娘?”
我怔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改日和你说。”话一出口,才发现我对他这即将为太子的人没有任何敬畏,轻咳一声,补救道:“改日再向阿兄说明详情。”
李睿便扯起嘴角,像是要笑,又像是不要笑,手动了半天,还不及碰到我手便缩了回去,过了一会,悄悄了塞了块东西过来:“庐陵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这是我这些年无聊,学着雕的小玩意,你拿去玩罢。”待我接过那东西,忽地一笑,道:“只有一个,给了你,便给不了旁人,如崔秀之流,只好劳你阿嫂再备礼物了。”
我险些一个白眼甩过去,忍了又忍,方道:“阿兄不要拿我开玩笑。”
李睿倒是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说不正经话:“是了,你阿嫂心疼她阿兄,还不知肯不肯给崔秀备礼物呢,还是我自己来罢——他喜欢什么?字画?钱帛?美人?谁又能比我们太平更美呢?”
阿欢在对面咳了一声,目光如利刃,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她不咳还罢,一咳倒引得母亲向我们这边一看,轻笑道:“你们兄妹在说些什么体己话呢?——多少年了,这毛病竟也不知改一改。”
李睿便又露出些瑟缩之色,将眼看我,我对他使个眼色,扯着他站出去,举杯向母亲敬酒:“阿兄说□□好,约我去打球呢。我说飞香殿摆不开,不如到丽春台来。也不用供奉,我们自己分两队,在庭院里步打。”
母亲还未开口,已见李旦站出来道:“东宫新平了场地,阿兄若想打球,不若到东宫如何?”话虽是对李睿说的,脸却看着母亲,母亲将他的脸盯了许久,才向李睿道:“三郎自你回来那日,便已再四上疏,奏请立你为太子。我一时没应,又几次到我这痛哭流涕,宁可弃去官爵,也要保你册立,你日后万不可辜负了他这番心意。”
李睿怔怔看着母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地,结结巴巴地道:“阿娘,睿…不敢…”他一叩首,阿欢也只得出来跪下,我亦跪下,偷眼去看李旦,李旦早已跪地向李睿叩首道:“阿兄是宗子,理应为嗣。”他妻子大武氏也跟出来跪着向阿欢叩首,李睿自然推辞不住,又示意阿欢,阿欢一面去扶大武氏,一面忙着向母亲叩首,时不时悄悄看我一眼,武氏跟着阿欢跪出来,反正辈分小,一门心思趴在地上、左右叩首不止,武四娘左看看右看看,也绕出来,在我身边挨着跪下,偏头看这兄弟二人谦让,我被她这一下倒顶在风口浪尖了,只好上前劝了一阵,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