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本还想说些勉励的话,平时嘴倒还说得出,这一时却突然笨拙起来,又有千百样海口想要夸,连我先前所想的什么君王、英雄之类,恨不能一口气堆砌到她耳朵里,到眼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在她额角一亲,她凝视着我:“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我看着她,好一会方道:“其实,我也怕。”
她忽地笑起来,将指头点在我鼻子上:“我知你怕——亏你平时那么伶俐的一张嘴,到这样时候,就不能说些好话哄哄我?”
我闷闷道:“不瞒你说,话倒是有,说来也容易,可话说出来,要做到却不容易。”
阿欢只是笑,将手来捧我的脸:“可我偏要听呢?”
我没法子,只能道:“我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如神仙,想什么便能做到什么,可我只是凡人,连那周幽王,贵为天下共主,又不存在什么lun常之类的问题,到最后也护不住美人——连他自己都没护住——何况是你我。倘若我有崔明德那样的才智,我也敢和你打包票,说大话,可我连她的本事也没有,我所能给你的,不过是我这一个人。”初时志气满满,到真说出这话,不觉便有些颓丧,总觉愧对了她,将眼转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阿欢却偏要扭着我的脸盯着我看,边看边笑:“有你这人,我便已知足了。”停了一停,方道:“你还记得,我曾托你自秘阁中借出过一卷图画么?”
我记得,当时阿欢说喜欢那幅画,央着我借出来,让无生忍摹写了一份,我当然知道阿欢讨这幅画的用意并不在此,但阿欢不说,我便也不曾问。想一想画中的内容,心有所悟,看着阿欢:“你想…再借出来一次?”
阿欢摇头:“不必去秘阁,上官婉儿那里便有一份。”
我明白当初那幅画的去向了:“这主意…不会是婉儿提出来的罢?”其实我对母亲与婉儿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好奇——不单是我,恐怕宫里稍上了些年纪又有些体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这些事——也想得到婉儿待母亲的感情恐怕绝不纯粹,毕竟上官氏因母亲而灭门,而她们两人之间又差着那么大的年岁。但真的知道婉儿的所为之后,心情竟又有些复杂。阿欢看出我的心思,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坐起身,慢慢将衣裳穿回去,下地后方回头看我:“御医说你养几日就行,我观你气色也还好,过三二日,能起身了,便去阿家那里看看,多问候问候。”
我心中五味杂陈,干答应一句,又眼巴巴地望她:“阿欢。”
她回身看我:“怎么?”又笑道:“若是要挑剔婉儿,那就免了罢。”
我摇头:“人为自己着想,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平白无故地,挑剔人家作甚?而且…而且若是易地而处,我竟宁可你能如婉儿一样,多为自己考虑些。”人真是奇怪,于婉儿和母亲之间,我自然是偏母亲的,可若将这情形换成阿欢与我,我便忍不住地要偏阿欢了。当然,若是如此,我便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责怪婉儿——何况母亲之对婉儿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还是未解之谜。
阿欢怔怔看我,好一会,才自鼻孔中哼出一声:“阿家和婉儿,与你和我能一样么?你要是敢像…那样待我,信不信我打哭你!”脚一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则天:在你们眼里我有那么渣?
韦欢:陛下想听假话还是假话?
则天:……
第452章 则天(二十)
太平脚步轻快地进来, 到极近时方停住, 扬起头, 亲昵地唤“阿娘”。这小女儿的脸色虽不算红润,倒也不甚惨淡, 比几日之前也不见瘦,眉眼弯弯, 透着股久憩后特有的炯炯Jing神, 她眯着眼细细打量过,心情略好了些,微一点头道:“虽是好些了,也不可不多加修养,这几日若无急务, 便不要亲自过问了。”说话间招了招手,太平便靠上来, 将手搭在她手里,一面道:“其实就是感风,是下面人大惊小怪, 闹得好像我怎么了一样。”
她将眼一瞪:“感风本就不是小事了,你又一贯体弱,自己不知爱惜。下面人职分所在,恪尽其责,做得好,该赏才是,你倒好意思怪她们!”
太平只是笑, 将头靠在她怀里,软绵绵地道:“可她们把我关在那里,连床都不许下,憋坏我了。”
她一手抚着太平的头道:“谁教你自己要生病的?”见太平皱起了鼻子,方又一笑:“算了,看你可怜巴巴的,不说你了——可你的生日宴我是不办了,谁教你病过去了呢!”
太平促狭地一笑:“阿娘不给办,上官师傅给办了也是一样。”
她被女儿打趣,不免将眼一瞪,想起那一日宫中主要人等都去了绮云殿,自己跟前反倒无人,益觉不快,将眼去看太平,太平却不体她的心思,只一味地道:“我们商量着,眼下天既冷,绮云殿地方也不大,若还如以前那样一席一席地坐,难免坐不开,倒不如设几张大桌,十人一桌,中间放个大火锅,旁边一圈再上菜,院子里搭起帐子,再摆烧烤架,大伙热热地喝一圈酒,再出去看竹竿戏、吃烧烤,阿娘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