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名字到太平那里,称他是你的兄弟,等他得了官,你同我阿兄前去道贺,再和他说联宗的事,他若不肯,你就说要告他冒名顶了你的兄弟,要告到来俊臣那里,明白了么?”
佛奴大喜道是,将走时韦欢又叫他:“这事非是出自于我,亦非出自公主,全是你一人的主意,这些人之所以得官,全靠得是你,但你不可收受他们的钱帛,话亦要说得婉转些,不可令人受了你的恩,心里还生怨怼,懂么?”
佛奴已喜得周身颤抖,连连叩首:“小人明白。”又候一刻,看韦欢并无别的吩咐,方一溜地出去。
韦欢眼见佛奴走得远了,天又晴好,不自觉地走到门边,刚跨出门,便听旁边咚的一声响,扭头一看,却见守礼不知所措地立在边上,慌慌张张地叫“阿娘”。
韦欢挑眉道:“怎么?”
守礼犹豫地看她,又偏头看向佛奴走开的方向:“阿娘…要骗姑姑么?”
韦欢淡笑道:“不过是此中惯例,算不上骗她。”
守礼蹙眉道:“若是这样,阿娘为何不与姑姑直说呢?”
韦欢垂了眼,良久方道:“你姑姑她…现在还未习惯。”
守礼凝视着她:“倘若姑姑一直不曾习惯呢?”
韦欢一字一句地道:“她会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1章 司赞
朔望朝是除了元正、冬至大朝之外最大的朝仪, 都中文武百官皆与此朝。从前母亲还是太后时尚不大好意思直截参与这样的大朝,每议事多还是就贞观殿行中朝, 或于贞观殿侧殿燕朝, 直到名正言顺地当了皇帝, 才有了朔望视事的资格,忽然说要带我参与大朝, 着实令我既惊且喜,然而直到朝会前一日,我尚未接到任何明确的有关大朝的旨意,不免又心生疑惑,以为母亲只是当日醉酒时随口说了一句,次后自己便忘了这事——若是这样,我也只能绝口不提, 免得引起母亲不快。
望日我不到三鼓便醒了,迷迷糊糊地喝水如厕,待要再睡, 却见仙仙引御前执事入内,躬身向我道:“陛下宣见。”
我吓了一跳, 自此便醒了,随她们换了衣裳,至绮云殿时, 母亲尚未起身,在庭中候了三刻,内中才渐次亮起灯烛, 高延福自执了金莲花出来,立在阶上,口宣制令,我忙跪下去,却听是说司赞有缺,令我权知司赞之事——一听此令,我方知母亲的打算。母亲以女主临朝,朝集时常以女官于左右仗后陈列侍奉,其后设奉宸卫,又以贺娄、徐真如海引内卫扈从内廷,因此宫中女官虽无朝参之名,其实已有与朝之实,而以公主权知司赞事,听来虽新奇,像是古来所未有之制度,其实也不过是亲王知州事、军事的变种,强要辩解,竟也说得过去——当下领受制令,入内谢恩,婉儿捧出衣裳,命人奉我到侧殿换过,再进内拜见。
母亲方在大镜前让人梳头,我进来时发髻刚刚梳好,母亲对着镜中左右一看,问婉儿道:“如何?”听婉儿躬身笑说“巍峨耸伫,如源深岳峙”方点了点头,转头召我到近前一打量,笑道:“你穿这身倒也合适。”自婉儿手中拿过一个金gui袋,亲手替我佩上,又叫人拿了件深紫短衫与我披了,方扶着我手起身,慢慢向外去。
母亲登辇,我与婉儿各扶一侧,随辇而行,边走母亲边小声道:“你但只看婉儿做什么,随着她做便是,若有大臣质问,不急说话,但等朕示下。立仗时站在甲士之侧,帘幔之后,不要发声。”
母亲嘱咐甚殷,我一一牢记在心,将及万象神宫——便是母亲登基后所修之明堂——她忽又转了脸来,笑向我道:“立朝之先,可先令婉儿引你如厕盥洗,免得半道着急。”
我闹了个脸红,低头便要叫“阿娘”,见左右仪仗森严,又忙忍住,母亲甚是赞许地看我一眼,端坐辇上,彼时万象神宫已至,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宁引羽林卫列仗殿中,引驾六十人列于朝堂左右,衙内五仗与左右骁卫各捉仗坐于东西廊下,左右卫、左右威卫、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列于左右厢仪仗,诸队并选年长、强直之人,服五色衣甲列于阶下,仪仗鲜明、威仪赫赫。
仗卫既毕,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呼,促百官就班,先低后高,四品以上入朝堂,四品以下列于庭,彼此就位、肃然沉静。次后方是千牛卫大将军李多祚引千牛备身、高金刚引外奉宸卫,具执大横刀,按列帝侧,女官、宦官、婉儿与我簇拥母亲升御座。
我常随命妇朝参拜见,年少时被父母抱在膝头参与常朝,节庆时也曾随父母至城楼看灯、看花、看民人嬉戏,然而没有哪次能带来如这次一般的震撼:殿中数百人,皆分班序次,手执圭、笏,敛容肃立,连一声咳唾都未有听闻,仗卫赳赳,昂首挺胸,按刀横立,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时刻陈列,Jing洁整肃,我们虽躲在帘幕之后,还有千牛卫遮挡,却依旧垂手敛容,躬身侍立,大气都不敢喘出一声,唯有母亲一人,噙着微笑,从容坐在至高处,神色悠然——仅凭朔望大朝的这番威仪,怕就足以令许多人动那不该动的虚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