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柔柔一笑,伸手挽过萧玄芝的手臂,将她拥入阁中。
又回过身去,“咔哒”一声,将门闩落下。
然后,她便巧笑嫣然地凑到萧玄芝的耳边呵气如兰:“宁静淡雅,香远益清。咱们家灵儿,可恰似个清丽脱俗的出水芙蓉呢。~~”
萧玄芝指尖一颤,垂眸敛目,闷哼道:“作、作甚么轻薄于我……尽、尽说些子讨人嫌的浑、浑话……”
慕幽兰抿唇一笑,曼声说道:“哦?本便是个玲珑娇俏的可人儿,怎竟当不起这些子‘浑话’么?”
萧玄芝浑身颤抖、狠命地低着头,只差要将自己的下颌抵在胸上了:“我……我……我方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浑身脑仁儿疼……我、我得回去了……”
慕幽兰扑哧一笑,揶揄道:“哦?‘浑身脑仁儿疼’?却不知,咱们家好灵儿可长了多大的一颗脑仁儿?”
萧玄芝紫涨着脸,即刻便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就死。
慕幽兰微微一笑,指腹轻扫过萧玄芝的下颌,柔声道:“算了,不拿你消遣了。这天可怜见儿的。——坐罢。好灵儿,你是准备先与我说故事呢,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
萧玄芝抿了抿唇,闷哼道:“我、我还是先听听兰姐姐的故事罢……”
慕幽兰将眼波盈盈向她一扫,柔声道:“哦?为何?”
萧玄芝将手藏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抓着自己裙子的下摆,颤声说道:“我……我如今满脑子的糨糊……怕是说不成了……”
萧玄芝早已被慕幽兰的眉眼盈盈勾得七荤八素、五迷三道,飘飘摇摇、恍恍惚惚了。
慕幽兰忍俊不禁,扑哧一笑,点头道:“如此,也罢。——那我便先与你说些子我的故事罢。”
萧玄芝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将她望着。
于是,慕幽兰便坐在那里,为两人各倒了一盏茶。
旋即,眼神放空,虚空地凝着一个缥缈不及之处,将自己的故事向萧玄芝娓娓道来:
“那是我十六岁时的事情了……
那年,我本是要入宫侍君来的。头着入宫的前一月,我与几位姨娘去那庙里上香,便是当年三月十五的庙会时候了。
头前儿的许多天,洇洇润润地连着下了好一阵子的春雨,到三月十五的当天清早,才将放晴,见了阳光。
去到山上时,方见人特别地多。因着前一天才将下过细雨,是以石阶路滑、山石松动,我便被那拥挤的人chao给挤到石阶边儿上去了。
紧接着,便不慎踩上了一块儿因沾了雨水而松动的山石,旋即,我便身子一歪,眼看着便要摔下山涧去了。”
萧玄芝不禁听得浑身一凛、头皮一炸。
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搁在桌上,紧紧地握住了身前的茶碗。
眼神中,似有强作按捺的激动。
慕幽兰宽慰一笑,只当她是紧张自己,当下并不多心,抿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少年郎冲将出来,当下便不迟疑地出手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到他的怀里紧紧护着,随我一同滚下了山涧。
那少年郎将我护得紧紧地,他的臂弯直撑在我的脑后,极力不让我磕碰到那山石。……
而他自己……他自己却被那些棱角锋利的山石给磕碰得浑身是血……身上……竟没了一处囫囵的地方……
我疼惜他,便向他说,‘小哥儿,我知你身有功夫,你且快松开手,任我滑下去罢,因我而死,你实在是不值当的。’……
谁知,他却心一横,将我在他怀中护得更紧。任凭我在那里捶他、打他,他都是紧咬了牙,死活不愿放手。
又滚了一会儿,他看见不远处的山崖上伸着一只青松。他便……他便伸出手去勾那青松……
为了去勾那棵青松,他竟是毫不畏死地迎身撞向一块棱角锋利的山石!
那……那般划破皮rou的可怖声音……我……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可得有多疼啊……”
如此说着,慕幽兰不禁低下头去,颤抖着双肩,垂泪涕泣了起来。
萧玄芝眼神放空,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双手捧起茶碗凑到唇边,又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勉强稳住起伏的心绪。
拭泪良久,慕幽兰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垂眸说道:“然后,他便勾住了那棵青松。又踩着青松,将我背到背上……接着,他便背负着我、十指紧抠着泥土,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山上。
在他的背上时,我清楚地看见,他浑身是血,衣服……都被染红了。而且,每爬一步,他便流一步的血……
他的指尖都被磨破了,他却还在那里强撑着攀爬……他自己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了,却还是将我在背上驮得稳稳的,直将我给驮回山上……
——后来,便是因为他,我才于在家休养的那两年间、拜师学了功夫,只愿以后再遭危难之时可以自救,不致拖累别人。
那期间,我虽着人四处打听,却总也找不到他。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