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眼角的皱纹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层层
折起来,却不难看,有种中年的优雅。
“你买了车?“女孩没话找话,她还记得这个父亲一直是到处跑的,买车并不像他会做的事。
果然男人回答她道:“问一个朋友借的。”
他好像并不习惯穿着身上那套鲜亮笔挺的衣服,一回来就换了一套运动类的休闲服,又招呼女孩去洗个澡。
女孩撇了撇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觉得到处是汗渍,也不忸怩,问男人要了洗漱的工具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滑落肌肤,她还在想,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到父亲了,好几次他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刻意淡忘下,她对父亲的记忆更少了。
擦干身体,她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出去了,而男人已经把饭菜都摆了出来,很显然都是早就烧好了再热的。
她不知道该对阔别多年的父亲说些什么,只能开门见山道:“老妈走了,她说她替你养女儿这么多年也是够了。”
“所以她让我来找你。”
宋父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女孩则有些恶劣地笑了,她猜到这个人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定是酸楚的。
说起来,他虽然因为常年在外很少回家,但一直是很爱老妈的。可惜再深的爱情都经不起这样的等待。
她不觉得老妈改嫁有什么对不起她,甚至为她高兴——终于她能再找一个人共度一生了,而不是一个人呆呆地躺在床上,只有在女儿的慰藉下才能展露笑容。
可想到老妈临走时的表情和她的嘱咐,再想到她或许去了另一个国度,她就觉得眼眶酸涩。
也只能想到一句:“我是宋安心啊,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啦。”
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却再也表现不出母亲面前的乐观和开朗,而是有些嘲讽地,像是把这几年的中二期情绪都宣泄出来。
但她的攻击都像是小兽遇见了怪兽,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出不了力气。
宋父很自如地擦了擦嘴,收拾碗筷,换做是在和母亲的家里,女孩肯定是主动包揽家务的,但她现在却只是懒洋洋地看着,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刷碗的时候宋父问她:“你也大考完了,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女孩有些茫然,眼神微闪烁道:“我哪知道,我刚高考完你们就给我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刚经历完高考,就遭遇父母离婚。
还来不及喜悦就要经历悲伤。
宋父注意到女儿低落的情绪,张了张口只好温和道:“……没事,慢慢想。”
相安无事的一晚过去,第二天宋父决定带女儿去野外考察。
那里有一片花海,是科目上未曾记载的一种花,总是盛开在烈阳下,在下一场暴雨到来的时候就会全部枯萎。
这种习性有些像夜来香,因为一样短暂一样珍贵,不同的却是一个热烈,向生而死,一个却是静谧,向死而生。
但花朵悄然绽放时带来的感动却是相同的。
女孩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花海——现在还只是一片含羞的花苞。
可下一刻,在骄阳移到头顶的时候,花苞渐渐开放了,不同于她曾经闻到的各种香气,也不是人工香水的那种浓郁,而是微微醉人的,像酒一样甘醇的味道。
宋父拿起手里的单反,很娴熟地拍了几张照片,不同角度的都有。
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女孩发现里面有一张是她蹲在花海里微笑的样子。
莫名地,她觉得有些理解了宋父对于动植物对于生物的执着和热爱。
父女俩一次次相约在郊外,到处采集新物种,女孩也在这种过程中收获到许多的知识。
“其实我们也是这样的,因为力量弱小,所以只能顾及自己的幸福。”
“但人类又有一点不同,动物可能想得不会那么多。它会在崽子还没长大的时候豁出性命来保护它,又能在它长大的时候无情地把它赶出桃花源。可人却总是放不下和自己有干系的人和物,人会思考,所以感情会发生各种的变化,表现出来的方式也各异,从而有着不同的结果。”
“所以我们总是放不下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爱人。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可以的话,在保住你自己幸福的条件下去帮助别人。”
“爸爸是很自私的人,若是到了一种危险的境地,必须舍弃很多东西,那么爸爸希望你能幸福。”
宋父就是这样微笑着说出上面的最后一句话咽了气。
从山上掉下的石块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却因为宋父临死前护住她的姿势并没有压迫到下面的她。
一直像旁观者一样观看的宋安心看到这里,意识到这里是她的梦境。
她呆呆地看着微笑着死去的宋父——他的额头还在渗血,双手还死死抱着身下的女儿,佝偻的背脊大概是断裂了,大片的血在他薄薄的衬衫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