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拚搏的杀伐声回荡在巷弄与城墙之间;坚守数月的城池在辉烈营将士如chao水般涌入下一一弃守,神武营的败亡似乎渐渐成了定局。
为救遭捆的将士,在西门外那场恶斗平白折损了万余人,即便他在刀口下勉强逃回城内,那一战隐隐也成了决定胜败的关键……
不,或许早在攻潼关失利……抑或是更早,在白丽身分遭揭的那一刻起,他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良机,就注定只能给聿琤牵着鼻子走。
神武营的将士全都簇拥到魏王府上,聿璋眼睁睁看着这块治地,在他的苦心经营下繁华壮盛,却也在他手中凋零破败。
“王爷!趁现在还来得及,利用城内秘道赶紧通向城外,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聂祥手上的兵马一一埋伏在城中各处,但辉烈营人多势众,他的伏击也顶多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罢了。
聿璋望向聂家两兄弟的眼神冷静出奇,甚至称得上淡漠。“就算逃得了一时,焉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为了天下,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皇位,他牺牲太多、失去太多了,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力所及最后的努力,此回兵败,全都怪他一时不察,让聿琤逮到对他痛下杀手的机会。
聂祥与聂平对望一眼,对着聿璋拱手,随即领着为数不多的将士离开魏王府;聂琰与梁寅素来不合,都视彼此为眼中钉,他们父子三人要是逃了,辉烈营肯定也要赶尽杀绝。或将又能给聿珏多拖延一些时间……
思及此,他笑了,他居然开始替聿珏设想起来了?
薛崇韬言下之意很是明白,白丽在他身边没有容身之处,但聿珏却是有的;以聿珏与白丽间的交情,以及为人称道的仁厚,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之事……或许她们母子俩,还能安然在聿珏身边待下。
这便是他最后的奢望了。
他随即差遣留守在他身边的将士向傅迎春与梁寅递交降书,藉以换取洛阳城内百姓的安全。
傅迎春爽快接受了;趁着梁寅忙着搜罗聂琰的下落,收缴称降的将士,她在太子亲卫的戒护之下,策着马,意气风发地来到魏王府。
她仰望门前与厅堂的雕梁画栋,略显轻蔑的道:“若是让傅某来修,肯定不会只有这般程度。”聿琤的毓慈宫乃是她的得意之作,只可惜聿璋此去京城,恐怕也无心欣赏。
聿璋投降之后,便在辉烈营将士严格把守下度日,傅迎春自然不愿看他轻易死去,因为等在长安的聿琤必定很想亲手砍下他的头来,一旦事成,聿琤便能够高枕无忧了。
聿璋已褪去戎装,端坐于堂前等待她的到来。傅迎春的厚靴上沾着泥雪,踩进堂内留下一串足迹,她回头见状,拱手行礼道:“王爷,失礼了;许久不见,您是显得越发俊秀挺拔,不可同日而语。”
聿璋头戴冠冕,面对她假意的客套,勾唇一笑,“本王瞧妳也没什么变,就是头发花白了些。”
“傅某随侍在您身边时已近而立,如今当真是年华老去,不比往昔了。”她环顾厅堂,“府上只余您一人?傅某还以为至少能看见您的王妃。”
“常喜她随着娘亲避难去了……待在太子身边,妳似乎如鱼得水?”
“好说!其实跟在王爷身边做个小小伴读、内官,傅某也怡然自得。”她上前几步,语调放得又轻又柔,“迎春斗胆,敢问王爷胸前的箭伤可好全了?”
“业已痊愈了……”聿璋皱眉,不知她何来此问。
“哎!那就好,要是久伤未愈,落了个病根,傅某可就罪过了。”
他脸色一变,拍案起身,“莫非这一箭是妳……”
“啊,是这样没错!”傅迎春拊掌而笑,“王爷要怪便怪迎春失了准头,才要让您一尝这兵败之苦。”聿璋咬牙切齿的就要上前抓人,她敛起笑意,身边将士立刻上前,将聿璋牢牢捆住。“王爷,对不住,迎春这下就要将您押解回京,任凭太子殿下发落……您好自为之吧!”她下颚一抬,让士卒将他连拖带拉的押上囚车。
“傅迎春!妳何不一刀杀了我,傅迎春!”聿璋凄厉的大吼,她充耳不闻,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这就是你小看了傅某的下场。”她挑眉道,下令封了魏王府,府上财宝全数充公上缴;在押解聿璋回京前夕,魏王兵败洛阳的消息已传遍关内,原先支持聿璋的朝臣各个人心惶惶。
当聿珏接到褚千虹捎来的书信时,她所亲率的兵马正准备回京封赏,而白丽与薛崇韬则先她一步回兰州来与她相聚。
“聿珏……”谷烨卿与任勋襄皆在她身边,听她意思行事。
她收妥书信,沉yin了一会儿后说:“待白丽与薛娘子一到,我与她俩商讨过后,即刻发兵……另外,还得知会远在热河的湘君一声。”
谷烨卿惊道:“妳不救聿璋么?”
“比较起救聿璋,我更在意的是如何赢下这一仗……别忘大嫂人在长安,咱们手上虽有雄兵,却也是动辄得咎……非得小心才行。”
“最好趁长安内防空虚时赶紧动手,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