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韬没有回答,但聿璋已能猜个正着。“想不到二姊历劫归来,无论是心计或是耐性都增长许多……真想找机会与她叙叙旧。”他收起刀刃,把玄铁短匕交还给她。
她至此终能确定聿璋并无取她性命之意,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为了回报王爷的仁慈,可容下官猜测一事?”
“何事?妳说吧!”
薛崇韬瞄向摆得如此隆重妥当的牌位一眼,拱手道:“舒娘子实则并未身死,对不?”
聿璋环顾着灵堂,再转回她身上时,眼底的敬佩又多几分。“妳怎么知道的?”
“因为王爷方才确实动了杀意;要是下官没取出短匕告知云旸公主之事,王爷恐怕就真要当着舒娘子的面下手了。”而以聿璋对白丽疼爱的程度,要他在白丽的牌位前杀人溅血,除非是被他视为仇人的聿琤,否则都算是一种对爱妾的亵渎。
“妳看得倒是透彻!”聿璋不由扬高声调,“当年白丽找上妳,是为了要妳给二姊效力……如今Yin错阳差,妳还是成了二姊安插在皇甫聿琤身边的细作;今日一见,果真胆大心细!”
“王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既然舒娘子尚在人世,您说她给贵妃娘娘逼着自刎,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他眸光变得悠远,思绪瞬间转移,忆及了接到圣旨的那一日——
他在厅堂才与聂武扭打过一回,又给韵贵妃说了几句,更别说那从热河来的圣旨像是块大石压在他胸口,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当他踏入白丽的院落,发现主屋大门洞开,却无太多声响时,他不由加紧脚步,往厢房处望去,甫一入眼,就看见白丽将脖颈套挂在白绫上,她身边排了众多女眷,竟无一人上前制止。
‘白丽!’他肝胆俱裂的大吼,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把人再度抢下。
白丽脸色苍白,捂着脖颈处的红痕不住呛咳;聿璋怒目相视,所有女眷,包括跟在她身边服侍的阿巧,以及朱常喜,全都退开一步。
‘是妳要杀她!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娘娘……娘娘要常喜赐死白丽,以求得您一线生机……’
‘是娘她……’聿璋不由背脊发冷,也难怪韵贵妃方才于堂前千方百计地想脱住他,这就是她盘算的好事!‘妳怎也傻到愿意做这种事!真以为妳死了便天下太平么!’他痛心疾首的斥责着怀里的她。白丽紧抿朱唇,眼角清泪静静淌下,并不答话。
‘就算您要与太子开战,如今您与聂大将军势如水火,就算勉强出兵,也绝无胜算,所以……’朱常喜持续喻之以理,她全身颤抖,伏低身子乞怜。
聿璋咬牙,总算明白白丽为何被她说服,他望向托盘上剩余的□□与短刀,冷冷一笑,‘说得好……说得真好!杀一个女人,就算不能天下太平,好歹我军尚能团结一心,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了……’他抛下白丽,抓起匕首,当着白丽与众女眷面前重重刺下。
厢房里传来有如杀猪般刺耳的叫声,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握短匕的聿璋。
只因刀刃落在朱常喜的手背上。
‘一切都是妳!要不是妳,白丽的身分不会给太子知晓,一切也就天下太平了!’聿璋眼中闪烁着狂乱,他拔出刀刃,再次落下时已是刺进她的心窝里。朱常喜的哭喊陡然停歇,而急忙赶来的韵贵妃瞧清此幕,当场晕死了过去。
事后聿璋放出白丽已死的风声,然而聿琤的逼迫未歇,他想尽办法把白丽暂时安藏、之后装着悲痛的模样,仍旧领着神武营勉强出征、母子二人形同陌路……全都是在朱常喜身死之后的事。
“……本王不明白,当真不明白,为何天下之大,竟没有白丽容身之处?”聿璋一脸沮丧懊悔,薛崇韬明白他的心情,一手执帕,轻轻抚上他的额际。“妳……”
不管是聿珏也好,还是他,在这竞逐天下的路上,很少人能自她们的身分中撤出来,冷静检视她们……血气方刚、少不更事,都是常态,毕竟她们也不过就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与少年郎罢了。
“下官僭越了,还请王爷恕罪……论年纪,下官快要足够做您娘亲了,是以,贵妃娘娘的盘算,乃至于您的心境,我多少都还是懂的。”薛崇韬淡淡收回手,又行一礼。
聿璋仰望着她看似其貌不扬的麻花脸,薛崇韬年方而立,这个年纪的女人就算有几个孩子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是进京赶考,在众多才子当中夺下探花……不,若非她形貌甚陋,兴许又是另一个与傅迎春平起平坐的女状元。
聿琤哼声一笑,“都是为了本王好是吧……妳们总是这么说!”
“不,下官想说的是,我明白舒娘子,乃至于情爱在您心头的分量……她当然希望您平步青云,这才说服您迎娶谏议大夫的千金;而您为了保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下官很能明白这样的心境。”薛崇韬声调持平,彷佛视他如子般侃侃而谈。“然而,后果您也知道了,早在王爷将舒娘子带回京城,就该考虑到这些……即使如此,您还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