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知道吗?
阿芙蓉这等邪物如果落到裘先生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冷汗渗出,手足冰凉,程泾川垂着头一言不发。
裘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意态悠闲,他不癫狂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博读诗书的清癯老者。
有风骨,有见地,语言不俗,且虚怀若谷。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副表象折服,以为遇上了贤德雅士。
裘先生看着程泾川,惋惜道:“宁泰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还得你来做主,区区阿芙蓉罢了,尔等何必惊惧?其实换了在十年前,我或许对这南疆圣药有兴趣,琢磨一下它的威力,可惜我老了。”
程泾川沉默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矢口否认,就是低头请罪的姿态。
他听到裘思站起来,走出了亭子。
没有回头,侍卫也跟着走了一大半。
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泾川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人,去太医署。”
***
宫中混乱愈演愈烈。
宁王的子嗣被禁卫军粗暴地推搡出来,押到了湖边。
湖乃是人力挖掘,没有多宽,只是水道连通好几座宫苑,其中以那座湖心岛上的楼阁最为Jing巧雅致。
四面没有桥,来往只能靠舟,故而也没有宫妃居住,只是宁王饮宴享乐的地方。
禁卫军没闲心收拾宁王搭乘的大船,就用了内侍宫婢的小舟,把人捆了人往里面一扔,靠岸后像扛麻袋一样把人送进楼阁,不管这些身份尊贵的王嗣是冻是饿,转头就走了。
年纪尚小的孩童挣扎踢打,叫嚷着要ru母,让内侍出来,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
还在吃nai的那些婴孩,索性连ru母都被抓来了,一起丢在墙角。
禁卫军等人抓齐,就拎着桶状物在楼阁附近泼洒。
这下本来镇定的人彻底慌了,以为是油,喊跟叫骂声不绝于耳哭。
因为宁王的子嗣太多,费了好一阵他们才确定往日承嗣呼声最高的几个兄长全都不在,顿时慌了。
等到明天尘埃落定王位有人,他们恐怕都化为灰烬了。
“救命——”
这样一群人扯着嗓子哭求叫骂的动静,传过湖面,在宫苑里回荡。
因宁王喜新厌旧的缘故,宁王的儿子很少有同母的,还在世的生母也不多,倒是宫墙内一些年轻的妃妾听到声响,惶恐不止,有些直接晕厥了过去,有宿疾的当场没命了。
禁卫军没有杀人,这声势却比杀人还要可怖,许多被困的人都相信宫中已经血流成河了。
“大夫。”孟戚紧张地跟在墨鲤后面。
墨鲤听着一处楼阁里有隐约的婴孩哭声,低头往殿内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宫婢紧张地拍着怀里的襁褓,襁褓由昂贵的凉绸所制,宫中的孩子就算不是宁王的儿子,也是宁王的孙子。这里已经靠近王宫东面,据说宫中以湖为界,一边住着宁王的妃妾,另一边住着所谓的龙子凤孙。
ru母不知怎么逃脱的抓捕,她藏在这处小楼里,发髻散乱,衣裳沾着泥泞与尘土,正流着泪低声哄着婴孩。
墨鲤轻轻跃上房梁,想看一眼襁褓。
小儿存活不易,别说受惊颠簸,就算好好地躺在摇篮里,都有可能出现惊风急症。
主要是这哭声听着有些异常,越来越低,襁褓还在不断地抽动。
墨鲤悄无声息地到了ru母的头顶上方,俯首一看,那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脸颊微鼓,约莫有三个月大了,所以被襁褓裹着很不舒服。只是皇家的规矩大,又在逃亡,ru母恨不得把孩子藏得严严实实,哪里敢松手。
夜间屋内仍有些闷热,给这么抱着裹着,孩子很不耐烦。
哭累了准备歇一歇的婴孩,忽然看见了房梁上的影子。
——婴孩与野兽,对灵气最为敏感。
哭声停了,孩子看着房梁,咯咯地笑出声。
孟戚跟着到了墨鲤身边,房梁嘛,他熟门熟路的。
这孩子生得很漂亮,瞧着也很有力气,蹬腿挥胳膊终于把襁褓折腾散了。
婴孩的眼睛不像成人,看远处的东西是模糊的,此时孩子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啃起了手指,为什么房梁上的影子变成了两个呢?这时ru母趁机把孩子重新裹了起来。
“走吧。”孟戚戳了戳墨大夫的肩,以传音入密说。
墨鲤回过神发现自己跟孟戚挨在一起蹲在房梁上。
得亏是皇宫的房梁,比较粗。
墨鲤深吸一口气,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去。
“咿呀呀。”
婴孩冲着他们的背影挥胳膊,ru母抬头时只看到窗外一片火光,惊惧地往里屋去了。
离开这座楼阁的墨鲤循着外面动静,一路往湖心岛而行。
被捆成粽子的王孙公子又骂又叫,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烧死了,全然不知那些禁卫军拎着的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