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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洪就送这么个丑女人来欺骗寡人?!”
钟鲤正擦着发上的酒水,狼狈的抬头向上看去,方才欲下台阶的男人已不见身影,唯有床幔动。钟鲤不明白错在哪里,一手抱琴一手提裙走上台阶,余光中一位侍女上前欲拦,又被其它侍女拦住。钟鲤视若无睹,殷切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锦绣珠帘,只期待里面朝思暮想的人同她当面一见。
忽然里面伸出一只女子的手,钟鲤紧盯着这只手,见它缓缓撩帘,露出里面那旖旎风光的一角。
“她怎么上来了?”
帝辛的声音更加清晰:“来人!把她给寡人拉下去!仗刑十!”
钟鲤喉咙一紧,竟说不出话来,双眼发昏,只听见心里“啪”一声,似乎有什么碎了。
帝辛嫌她丑,可他明明曾经在钟府说过:“寡人与钟鲤本是天赐良缘,理应送进宫里琴瑟和鸣。”钟鲤曾经担忧过,帝辛会不会出尔反尔,即便君王无信也没关系,为什么床上那张脸,偏偏是苏榕!
钟鲤一脚踩空,琴自手中飞出,宫殿的琉璃顶在眼前一闪而过。
真的好高,高不可及。
原来破碎的是一场年幼的美梦。
指尖一阵撕痛,古琴的悲鸣丝丝入耳,钟鲤恍然惊醒。一直守在钟鲤身边的女子靠近,从怀中掏出手帕,迅速为钟鲤包住手指。
面前女子亭亭玉立,钟鲤淡淡扫了一眼,认出是自己的丫鬟诗瑶。想必自己离家三年,错过了许多。
“小姐没事吧?”那女子偷偷打量小姐神色,见钟鲤神情冷漠,知道小姐不再同以往亲近自己,虽不免失落,仍柔声道:“诗瑶服侍您去歇息吧。”
钟鲤坐立不动,眼睛中一片空洞,诗瑶蹲下身握住那不自觉颤抖的手,轻声道:“小姐,您不在宫中,也不在西山,这里是钟府,您回家了!”
诗瑶话音刚落,屋外远远传来一阵钟声。钟府西侧悬着刻有铭文的大铜钟一个,内含白金千两,声闻四十里,此刻钟声仿佛在判决钟府人,不断回荡扩散。钟鲤和诗瑶静静听着,那钟足足敲了三次,一次三下。
钟鲤捂着手指,眼中溢出泪水,喃喃道:“好听吗?”
“小姐的琴声十分悦耳。”
“骗人。”
“诗瑶没有骗小姐。”
“骗子!”钟鲤把诗瑶的手帕扯掉,一拳砸在琴上,生生把眼泪砸出来,“我弹不出来了……弹不出了……”
“小姐请相信自己!就算小姐不相信我,也请小姐相信苏姑娘……琴坏成那个样子也能修好……”
“谁叫她碰我不要的东西!她碰过的我不要!她不要的我更不要!”
苏榕从没有来过钟府,诗瑶认为小姐所说,只是因为面前这一把琴迁怒其它而已,这琴还是锁起来为好。小姐并不知道,当初得知小姐入宫自己没资格进宫侍奉时,诗瑶曾经孤身跑去苏府,与苏榕有一面之缘。堂堂一位苏府小姐知书达理,对她这个下人婉婉有仪,并不如传闻中所说无礼任性。苏榕想小姐讨厌苏榕,中间一定有误会。
“站住。”诗瑶抱着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被钟鲤叫住,她回身不禁露出笑容,以为小姐是想反悔,然而视线隔着薄纱,钟鲤的倩影模模糊糊,“吕诺还未回信吗?未免太没规矩。”
诗瑶抱着琴黯然,吕诺去了西山有数日,期间一封密函未回。吕诺虽然贪玩,但不会连这点规矩也不守,恐怕事情有变。
“禀小姐,恐怕吕诺遇到了麻烦。听探子回报,苏榕身边高手云集,最近更是多了一位天下第一刺客。”
“属实吗?”
“千真万确,那女子名唤如鸢。”
“第一刺客……如鸢?”
诗瑶听小姐疑惑,想到小姐宫变前便离开,帝都密闻不知情,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是之前顶替姬音入宫,刺杀帝辛的英勇女子……”
“是她!”
难怪听到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尤其名字一入耳,龙塌前不堪入目的场景就在脑中闪现,经诗瑶一提醒,钟鲤彻底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冒牌货。怪不得苏榕从不让她接触“姬音”,明说是怕惹祸上身,原来早就串通一气!苏榕与如鸢瞒着她密谋,看在慕容幸的面子上,钟鲤既往不咎。但苏榕利用她的无知如今逍遥法外,加上她前些日子查到的她与丹霄私通杀害帝辛一事,于私于公,这个公道钟鲤要讨一讨。
“钟家死士何在?”
“小姐,怎么了?”
“传我命令:西山知情人,格杀勿论!”
诗瑶闻言一个手滑,将琴一端与地面磕碰发出一声闷响,惊慌抬眼,见钟鲤撩帘子走出来,一色樱子红对襟绡纱新衣飘荡如水,又怔住了。
钟鲤神情自若,走至诗瑶身边,忽然撩起月白色水纹凌波裙摆,露出一只云烟如意水荡红绸鞋,正悬在琴的上方。诗瑶下意识伸手去挡,恍然惊醒:格杀勿论不止苏榕,更是要吕诺陪葬!
“把手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