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的瞳子闪过一簇柔软,也只刹那,便消逝不见。
她再也不是那个,任由大团大团的雪砸在自己的脸上,哈着热气让它们化掉,还怡然自得的懵懂少年了。
生命的经历,没有教会她对别人残忍,却教会了她缄默隐忍。
杨谨收回目光,重又落回到那座坟茔上。
有几片调皮的花瓣贴覆在坟包上,杨谨俯身凑近了,想要将它们拂去。
却在探身的瞬间,僵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坟茔的背面,有陌生的脚印?
寻常人不会注意到那浅浅的印记,但杨谨不是寻常人。她内功深厚,目力既好,心思又细密,她很快地撤回身,端详起自己脚下的泥土。
粗看之下并没什么不得了的,但她极敏锐地发现这片土被人动过,又特意地遮掩过。
想是来者不愿被发现踪迹吧?
杨谨绷着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掌中的黑土——
会是谁呢?
来过,却又不愿被她发现。
杨谨的目光越发地幽深莫名起来。
返回青原城中,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向她或打着招呼,或笑着点头,还有各种各样包含了不同情绪的目光注视于她。
对于这些,杨谨早已经习惯了。面对那些感激的目光和友善的招呼,她一如往日,微微颔首示意。
而对于那些或爱慕或挑衅或嫉妒的目光,她选择无视。她既没有心思接受他们之中任何人的示好,更懒于理会他们的敌视。她的心,早已经被打磨得不染尘埃。
可是,今日,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杨谨已经觉察出了自己心境的细微变化,就是在看到那些刻意遮掩的痕迹之后,压抑了不知多少时日的躁动情绪,正在不甘心地冒出头来,试图在她的心中争得一席之地。
这种感觉,让杨谨很不舒服。她认为,她应该在这里,孤守终老,守着娘亲,救治些力所能及的病人;而不是,再因为那些镜花水月而乱了心境,乱了人生。
昙花一现,璀璨夺目,终究也只是一现而已。绽放得越耀眼,最终的结局,越黯淡。
杨谨如此想着,难得地轻轻笑了。那笑容,极美,不知看醉了多少路人的眼。
杨谨深深觉得,为了自己方才的觉悟,也该去酒肆里打上一角酒,庆贺一番。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沾过酒了。
饮过最好的酒,世间便再无酒;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情,世间便再无情。
她的脑中莫名地跳出这样一句话。
杨谨苦笑地摇头,觉得今日的自己实在是不像自己。
酒肆中。
“杨姑娘,难得在咱家见着你啊!”柜台后,酒肆掌柜笑yinyin地瞧着杨谨。
他是中原人,年轻时候来漠南做生意,后来便干脆娶了漠南的姑娘,长久地住下来了。
青原城中的中原人不多,杨谨又是青原最有名的郎中,年纪又轻,掌柜的自然是认得她的。
“嗯,一角酒,烧刀子。”杨谨答得简约。
掌柜的素闻她寡言,倒不计较。不过,他听到那“烧刀子”三个字,又低头看看了自己手中的竹舀子,忍不住赔笑道:“姑娘,这么一舀子烧刀子,怕是要醉到明儿个午后了!”
这么单单薄薄的年轻姑娘家,怎么喝得了连漠南壮汉都嫌辣口的烧刀子?还要这么满满一舀子?
他不知这漂亮又医道高超的姑娘家是怎么了,却也不放心她,多说了两句。
杨谨却不为所动,轻轻点了点头,淡道:“无妨。”
掌柜的哑然。
正犹豫着要不要顺了她的意呢,忽听得门口传来一把子清亮的声音:“谁要喝烧刀子啊?”
店内还有七八个饮酒、吃着下酒小菜的客人,听到这一声,几乎同掌柜的一个反应,都慌忙向门口望去,接着便都拜道:“长郡主殿下!”
杨谨蹙眉。
来人是个高挑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她穿着镶金边的素纹长袍,脚下是锦缎的素纹靴子。
不看脸,杨谨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很有些后悔来这里。
杨谨皱眉的当儿,高挑女子已经命众人免礼了。她笑眯眯地踱到杨谨的身旁,浅麦色肌肤凑到了杨谨的近前——
“怎么?不认得我了?”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头上梳着的漠南传统的一圈小辫下,坠着金如意的坠角,随着她顾盼侧首“叮叮当当”地撞在一处,煞是动听。
“殿下。”杨谨避开她视线的侵袭,轻吐道。
“呵呵,不错,还认得我。”女子道。
她就是漠南女王的长女,漠南的长郡主,汉名叫做金羽。
因为刚平定漠北没几年,人心尚不安稳,漠南女王大多坐镇于王庭,而将作为后方大本营的青原城交与自己的长女打理。
漠南人都说,这位长郡主殿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