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甚至音色都是一样的,而感觉却是那么不一样。
绣心紧紧抿着嘴唇,收拾了地上的衣服包袱,再没有将目光落到苏锦身上,也没有做奴婢告退时该对主子做的行礼,都没有。她就那样头也不抬地快步走出了如月阁。苏锦原以为她会像其他丫鬟受了主人掌掴一样,要么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要么马上跪在地上连声说奴婢知错,请主人息怒。她就那样,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走了。
其实绣心在受了掌掴之后立刻就有眼泪涌出了眼眶,苏锦的力气很大,这一巴掌确实很疼,而且听着这离殇之曲,心里想到肯定是远在千里之外生死不明的父亲,这两者足够让绣心哭了,可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哭,所以一直低着头。
步子越走越快,因为低头的缘故,绣心没有看到迎面向她走来的云颜,只是到了跟前,觉得一双Jing致的绣鞋从眼前闪过,她也没心气理会究竟是谁,逃也似地走远了。云颜停下步子望着绣心的远去的身影,眼尖的她当然看得到绣心左颊上的红印,而此处离如月阁不远,琴声刚刚停了下来,聪慧的云颜当然不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看来苏家大少爷又在闹脾气了,这次倒霉的是那个新来的丫鬟。笑着摇摇头,进了如月阁的小院,这里仿佛没有什么时间流逝的痕迹,只有白墙上斑驳的霉痕和瓦片上雨水的印痕沉默地昭示着,这里的主人,早就已经不再了。
“又生气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地乱发脾气。”云颜的语气充满了溺爱的味道,让人以为她是在哄一个没糖吃的三岁孩子而不是苏府的当家人。“最讨厌不安份的下人,私进如月阁,留她条命已是恩赐了。”苏锦抱着母亲留下来的古琴若叶,眼神里有些凶狠的意味。云颜摇了摇头,“你何时变得这么暴虐地,以前并非这样。莫非成了当家,连性子都变了,那以后是不是连云姨也要小心一些啊。”苏锦说,“云姨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最近有些烦躁而已……”云颜掩嘴笑了一下,“跟你说笑真没意思,一准当真,怎么了,除了假账,可又有别的烦心事了?”
苏锦正色,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入冬后,全国的盐税和丝税都要加一成,而且漕运的运河要扩宽,这样官船就能直接负责漕运而不必借由我们之手,这分明是朝廷在打压我们苏家。”云颜微一沉yin,“也许是朝廷缺银子了也不一定,听说北边战事一直没停,突厥人不断sao扰边关,这军费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但愿如此。”不过,这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损失个把银子,苏家的财富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自然也不是多收些税或者不干一两个行当就能扳倒的。云颜看苏锦年纪轻轻眉头就皱的和那小山丘一样,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不过是个年岁未满双十的孩子,却要主持这么大一份家业,明刀暗箭都要防备,逃出了权势的争斗,又落入了利益的漩涡,还真是辛苦他了。“但是,也不能因为丢了银子就打人吧,那么漂亮的姑娘,被你打的脸都肿了,这要是破了相可怎么是好,以后都嫁不出去了。”云颜故意逗弄着苏锦,想让他暂时忘却那些纷扰。
苏锦眯起了眼睛,知道云姨又在开自己的玩笑,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便说,“这种事就交给苏府的大管家吧,给那破了相的姑娘寻个好人家,我要去整理账目了。”说着便抱着若叶离开了如月阁的小院,云颜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孩子的性子像谁,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倒是……云颜猛地有些吃惊,是的,这孩子的性子,和他的祖父,有九成相似。
云颜还记得当时见到那个众人口中所说的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王者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巍峨华丽的皇宫,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宴会,席间是轻纱漫步的宫女和谨小慎微的太监们,仿佛都只是一场虚构的梦境,而那个神色冷淡,目光中不时有猜忌和怀疑流露的老人,就端坐在最显眼的位子上,用那双机敏也叫人害怕的眼睛,扫视着他的臣子们,身为皇帝,必须摒弃常人的好多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亲情。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相信,还要防备有一天他们会弑父夺位,这是怎么样一种悲哀的心境,那是当时只是个小丫头的云颜所不能理解的。她只觉得这个天下的主人,是个孤独的老头,独自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他得到的一切,也看着他失去的一起。而苏锦现在,就像那个迟暮的老人一样,守着他有的,也叹息他所没有的。
又重新打量了这如月阁的院落,还是和那人生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可年月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王权,厮杀,背叛都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淡去,唯独在云颜心里,院子的主人,还是好好地活着,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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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心独自坐在洗踏房的角落里,哭了一场,然后擦干了眼泪,便接着开始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了。莺儿跑了进来,见到绣心在屋里,“小……姐姐,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呢!”绣心低了头转到一边,继续洗着衣服,“没有,就是去送洗好的衣服了。”莺儿有些疑惑,为什么感觉小姐不想看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