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疼他。想完又觉得这不是此地无银么。
他又急又气地进了屋,见灯全亮着,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等再进了卧室一看,果然跟他猜的一样,这家伙喝酒了,正斜躺在床上挺尸,连鞋都没脱。
褚飏过去推推他,他没反应。他又拍拍他的脸,他哼唧了两声,把脸一扭继续迷糊。褚飏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冤家啊。他替他把鞋脱了,外衣脱了,又弄了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最后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褚飏站在床边,一边看冷琛一边琢磨,这人前些天没再给他发消息,大概就是因为这事儿。现在他能不管不顾地喝成这样,估计后事也办完了。他看着冷琛疲惫又好像带了点委屈的睡脸,突然想上去扇他两巴掌:装!这会儿可怜兮兮地想起我了,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
无声地骂着骂着,他渐渐觉出脸有点shi,等再缓了一会儿,另一种不好受才在心里头泛起来——冷昊天虽然不是褚飏的亲爸,他跟他也没发展出那么深厚的感情,但他终归叫了他那么久的“爸”,尤其他还是冷琛的爸。不管冷琛怎么跟他描述,他都完全想象不出来冷昊天当年不是东西的样子,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退了休身体不好的平凡大叔。就当是个普通亲戚,冷不丁这么一走,是个人也会有种被闪了的感觉。
褚飏伸手摸了摸冷琛的额头,看他没事,便关灯走人了。虽然什么具体情况也没问出来,但他不能留在这里等冷琛醒。他不能让冷琛以为他总是那么容易就心软。即便将来有一天他还是会原谅冷琛,那也决不能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否则他就真是贱得没边儿了。
冷琛第二天醒过来,懵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褚飏来过。他以为他会兴奋地去找褚飏,趁热打铁地求和好,但他的腿却迈不动。
不是不想和好,只是他突然意识到褚飏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不然这人不会悄悄来了,却又不肯留下来陪他。其实昨天要不是喝多了,他根本也没勇气发那条消息,打那通电话。褚飏这些天的态度,让他几乎对他们俩的未来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
就连冷昊天在弥留之际那会儿,他都没敢叫褚飏,一方面觉得没脸,一方面即便叫了也来不及。可当他看着他爸虽然插着管说不了话,眼睛却始终半眯着盯向病房门口时,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握着他手的人明明是他的儿子,但他还是不认识他,还是在盼着那个他以为的儿子来。
可说到底,这份遗憾全是因为他的错。
办后事那几天,冷琛一直在想,其实他爸比他幸福,好歹这辈子还有人愿意惦记他。别管他这半辈子在自己儿子身上做了多少孽,他总还是有家人的。
其实自从冷昊天脑子开始糊涂,冷琛对他就渐渐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了。每次跟褚飏一起去养老院,他看着乐呵呵的普通老头,甚至怀疑曾经的那些画面是不是都是幻觉。不知道爱情是不是也能这样,如果他愿意改,褚飏能不能也淡忘他曾经对他的伤害,更多地记着他的好?
冷琛越是这么想,越是不敢再对褚飏要求什么。他觉得自己自私透了。他想,等他老了,大概没有人会惦记他,他也不会惦记别人。因为他再也没法花上十年的Jing力去那样跟一个人相恋,也不可能再对一个人有对褚飏那样的上心,尽管伤害褚飏的人也是他。
他最后没去找褚飏,只给他打了个电话,算是道谢,也为了听听他的声音。
“昨晚上麻烦你了。”
“没事儿,你爸他……”
“肺衰竭,他身体本来就不行,肺炎没扛过去。”
褚飏在电话这头点了点头,没注意到冷琛根本看不见。冷琛没听到回应,叫了他一声:“褚飏。”
“嗯?”
“……没什么。”冷琛其实想问问他:咱们还能做朋友么?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他心里还想存下最后一点希望,怕这话问了他们的关系就真的立马到头了。
褚飏不知道他想问这个,以为他是心情低落,便安慰了句:“别太难过了,是人都有那么一天。”
“我知道,谢谢你。”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冷琛无声地笑了一下,想起褚飏请年假的事儿,问他:“你回老家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儿,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褚飏顿了顿,“没想到你爸突然……也没见着……”
“他是等你来着,”冷琛像是苦笑了一声,“还是都怨我……”
“冷琛,”褚飏有些听不了他这种语气,打断他道,“我同事叫我了,先挂了吧?”
冷琛以为他是不想跟自己说话,没再说下去,应了句:“你忙吧。”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很快又到了开学季,赶上周末休息,褚飏正好有时间去接站。邱维钧开车带他,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大周末的还让你睡不了懒觉,其实你借我车就行。”
“没事儿,”邱维钧推了推墨镜,嬉皮笑脸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妹妹是不是跟你一样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