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同?曹Cao要治吴,仍需启用吴人。”
“正是。”张昭说,“既顾全江东百姓性命,又于己无损,主公,三思。”
张昭将他手中的最后一杆箭放进壶中。
厅内静默,朱治终于开口道:“我亦追随破虏将军数十年。”
昔年孙坚身边的武将,如今大都两鬓染霜,周瑜抬眼看着朱治。
“昔年破虏将军发兵长沙,”朱治的声音掷地有声,“试问在座诸位,若先主仍在,今日他是降,还是不降?”
话音落,朱治投箭入壶,鲁肃也起身道:“我东吴今日若降,不是称臣,而是亡国。”
鲁肃投箭。周瑜拿着自己手中的最后一根箭,站在孙权面前出神。
“公瑾。”孙权说。
周瑜拿着箭,看着案上的两个铜壶。
“你说如果今天,你哥还在,”周瑜的声音很低,缓缓道,“他是降,还是不降?”
孙权没有答话。周瑜沉默良久,而后道:“我一时间,竟是忘了他的长相,我怎么就一直想不起来呢?”
“你们还记得伯符的样子吗?”周瑜朝在座文臣问道。
张昭深吸一口气,巍然答道:“伯符……生前爱笑。”
周瑜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是带着哀伤的意味。
“九年了。”朱治说。
“九年了。”周瑜的声音沙哑,答道,“我竟然连他的样子都忘了。”
“你真的忘了?”孙权问。
周瑜没有再回答,放下箭,转身离开。
黄盖等人起身告辞,唯剩孙权案前,两个铜壶,一个插满了文臣们的箭矢,尾羽朝外,另一个里插满了武将的箭矢,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夕阳如血,映着滔滔江水,周瑜武袍飘扬,站在江前。
“你还没有想好?”小乔拿着一件袍子,交给周瑜,又说,“我听他们说,今日主公面前,你说你连孙郎的样子也记不清了。”
周瑜答道:“我仍记得,这些年里,我又何曾忘过一天?我只是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罢了。”
小乔叹了口气,柔声道:“周郎,要打吗?”
“你先回去吧。”周瑜说,“夜风冷。”
孙权顺着江风走来,周瑜与小乔同时转头,看着他在岸边孤寂的身影。
“我去给你们暖点酒。”小乔知道周瑜和孙权有话说。
孙权站在岸边高地上时,两人没有一句交谈。
“你不弹琴了。”孙权说。
“没有人听。”周瑜答道。
两人并肩站着,周瑜又说:“你快比当年你哥还高了。”
孙权说:“如果泉下有灵,他一定在骂我懦夫。”
“他不会骂你,”周瑜说,“只是可惜而已。毕竟降了,我们都会是汉臣,而主公你,不会是汉臣。你若愿意为东吴做此牺牲,我敬佩你,你想战,我追随你。”
孙权顿时愣住了。
周瑜避开孙权的目光,望向滔滔江水。一时间孙权静默,周瑜说得不错,江东一降,文臣武将都将是汉家之臣。而孙权,却决计不可能再有今日的地位了。
“若已想好,这就回去吧。”周瑜稍一点头,说,“若想战,便跟我来。”
孙权在这最后的一刻,终于定了心神,周瑜却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房内。
小乔温着酒,周瑜在案前坐下,孙权追了进来。和风吹起纱帘,纱帘外仿佛有一个人影经过。周瑜抬头看,他们的思想在那短短瞬间里彼此交汇,仿佛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朝他说—
公瑾,孙权与江东,托付予你了。
“有多少胜算?”孙权问。
“你先下决定。”周瑜沉声道,接过小乔双手端来的温酒。
孙权一口饮尽,继而抬头看着周瑜。他知道周瑜是打算破釜沉舟一战,然而有些话,他仍忍不住要问。
“如果败了呢?”孙权说。
周瑜云淡风轻地说:“投江谢罪,去陪你哥。”
小乔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自若给孙权斟上酒,继而起身,走了。
“打。”孙权终于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要打,”周瑜依旧是沉声道,“我们有五分胜算。”
“其一:曹军远来,长途跋涉,困顿不堪,天冷粮草供应不济,且骑兵、步兵不擅水战,纵是八十万也徒劳,而我方,以逸待劳。”
“其二:北人水土不服,晕船颠簸,必有病患。”
“其三:曹Cao无水军,蔡瑁、张允二将七万治下,人心不稳。”
“其四:韩遂足以为曹Cao后方之患。”
“其五:刘备南下进公安,我们仍有盟军。”
周瑜将手掌按在孙权的面前,五指略分,答道:“就是这五分胜算,我以三万Jing兵,足可破之,但需侦查。”
鲁肃走进来,揣着袖子,笑道:“主公,你喝的这杯酒可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