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活着岂不是很没意思。”
邓素淡淡地笑:“所以我从不占算前程。倘若不知道,明日犹可期,倘若知道了,百岁亦无趣。”
古往今来,兴衰荣辱,他看得多了,所以许多事也就看淡,人也就淡泊了,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可这样的一个人,心中竟也有执念。
白光漫过,最先入眼的,是一方青山秀水。
翠绿的山间传来清澈的嬉闹声,几只纸鸢趁着东风慢悠悠地飞上了天空,长线尽头,小孩子在青青草地上你追我赶,比着谁的风筝飞得更高更远。
玩儿得累了,不再争执谁更厉害,齐刷刷地收了风筝,笑嘻嘻的跑向一个水绿长袍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
“先生,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大哥哥,下次能不能帮我做一个蝴蝶的风筝啊?”
“神仙叔叔,我还想吃糖,你还有吗?我用小泥人跟你换!”
五花八门的叫法,惹得那人浅浅地笑起来,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只是从广袖里拿出一个糖罐:“你们分着吃吧。”
那罐子是木头的,小南瓜那么大,几个小孩开心地惊叫起来:“好多糖!”
这人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道:“该吃午饭了,都回家去吧。”
孩子们纷纷道谢,然后又蹦又跳地朝山脚下炊烟袅袅的村落跑去。
邓淳如看了一会儿,细细双了好几层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转而一瞥,落到那湖光山色的尽头。
村落依山傍水,不远处一汪泛着朦胧雾气的湖泊。
融融碧波里,一扇竹筏破开浮萍,留下一尾长长涟漪。慢慢靠了岸,才看清是个粗布麻衣的男人,胡子拉碴的,虽有几分不修边幅,目光却澄澈。远远看见邓素站在山上,朝他挥了挥手。
邓素点头示意,并未动作。
那人将竹筏栓好了,搬下上面的木桶渔网,挑挑拣拣,拿刀具剖了两条肥鱼,鱼鳞刮净,再度朝他招了招手。
邓素只好下山去,脚步轻飘飘的一闪,眨眼间便到他跟前:“你好。”
“好!”那人爽朗一笑,声音也如目光那般清透,却问:“要鱼吗?”
明明素不相识,这人却莫名的自来熟,邓素笑了一下:“不怎么吃鱼。”
看他风尘仆仆,又问:“怎么卖?”
“不卖!送你!”
邓素一愣:“送我?”
那人嘿嘿一笑,怕他多想似的:“别人也送的。”
“谁都送?”
“见了人就送。”
邓素奇怪起来:“为何不卖钱。”
他道:“要钱也没用,做点事图自己开心。”
这下邓素倒仔细打量起他来,半晌,问:“在下邓素,兄台贵姓?”
“姓白。”他又料理起那一桶活蹦乱跳的鱼,“海外来的,听说这边很好,就想来这里生活。你是修士吗?瞧着像。”
“修易道。”
白炼笑起来:“不止。”
邓素拢了拢长袖,静静盯了他一会儿,坦诚道:“兼修医道。白兄也是同道中人?”
“我修魔。不过这边好像不太待见魔修。”
很久之前,大陆曾经把邪修魔修赶到海外,所以对那边来说,道修罕见,魔修遍地走。
不过魔修也不尽是坏的,邓素看着他把鱼鳞刮得翻飞,莞尔:“道魔其实殊途同归,只是大部分人较真罢了。白兄为人热忱,既能看出我是修士,想必修为不浅,何不云游扶道,做个散人?”
“扶道?是做什么?”
邓素道:“游走四方,为民除害,助人为乐。”
白炼喃喃:“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还能这样。”
“白兄是上了陆就在这里定居了吗?”
“是。所以有些孤陋寡闻了。邓兄来这里,难道就是扶道来了?”
“正是。听说这边有人染疾,过来看看。”
“哦,那个起水泡的毛病,治得好吗?”
“不是疑难杂症,已经开了药给他们,七天左右便能好了。”
“真好。那我以后也出去扶道看看,一直待在这山窝里抓鱼也挺无聊的,哈哈。”
他看着憨厚敦实,也不怎么会说话,懵懵懂懂,想来是海外民风闭塞所致。
不过心思热络,不是坏人,邓素又跟他说了说现下仙门的形势,提点了一些注意的地方,然后便要走了。
临走,白炼硬是塞给他两条肥鱼:“多谢邓兄指点,这鱼你要不吃,送朋友也行,不然我过意不去。”
一番谈话下来,邓素也差不多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是真的过意不去,便收下了,笑道:“白兄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
邓素垂手作别,走出去几步,忽又转过身来,指尖一拂,一枝白梅花徐徐飘过去:“倘若白兄有难处,可以来万象山易宗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