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森大笑着跑开,他只得在后面追着,正巧是背离夕阳的方向,陆见森的影子都看不见,光秃的枝干上站着漆黑的乌鸦,向海突然加速,拉住了陆见森。
“我知道了,见森,我想见森。”
“你学我!”陆见森做着鬼脸,跳到他背上,“学人Jing!”
向海背好了陆见森,往公寓的方向走去,心跳久久不能平缓。
刚才他有那么一刹那,害怕自己手一伸,发现陆见森是个虚影。
好在对方的重量实实在在地压在他身上,让他能安下心来。
大概是昨晚睡得迟了,陆见森这会儿有点打瞌睡,向海就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走路可以抄近道,实际上和开车差不了太多时间。
一走就是太阳完全落山了,眼看着楼就在眼前了,向海却止了步子,陆见森刚迷迷糊糊地想睡了,抬头却见面前一个熟悉的人。
——陆嘉禾穿着一身干练的小西装,拿着尺寸最小的登机箱,正站在他们俩面前。
陆见森猛地从向海身上跳下来,当初父亲耳提面命让他不准再和向海有半点联系,现在倒是被抓了个现形。
“陆……陆嘉禾?你怎么来美国了?也不和,也不和我说一声。”
陆嘉禾眯着眼看他,陆见森心虚得要命,一个劲地咳嗽,只见姐姐刚要开口,却被向海拦住了:“团团,你先上楼去,好么?”
“啊?哦,哦,”陆见森临走前,还偷偷和向海咬耳朵,“没事,我姐很好说话的。”
言罢,他就一溜烟逃也似的上了楼,蹲在卧室的窗子上试图偷看楼下的情景,可惜两人站的位置太过于刁钻,实在不适合他侦查。
正想着,手机也嗡嗡震了起来,一看是父亲的视频邀请,陆见森只觉得命都没了半条,偏偏他爸这回铁了心要他接电话,一个不应,还打第二个。
“爸,”陆见森硬着头皮点了接听键,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你听我解释……”
“团团,你姐姐和你有联系么?”
“啊?有啊,她在我这呢。”陆见森有些疑惑地答着,却见对面父亲常舒了一口气,捏着眉心躺倒在床上,“怎么了啊,爸,你和陆嘉禾又吵架了啊?”
陆父迟迟没有回答,一双眼紧闭着,皱纹深深地嵌在眼尾,不住地揉着眉心:“算是吧。”
“哎,姐姐她可能就是,压力有点大呗,现在又是快要年底了,你也别总是自己找堵嘛……”
“我找堵?是陆嘉禾尽知道给我添堵!”
陆见森听父亲连陆嘉禾全名都叫出来,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想下楼去问问,怎么他就几个月没回家,父女俩关系糟成了这个样子。
“她把这单生意搞黄了就算了,她还敢和我来离家出走!你告诉她,她要是不想回家就别回了,我也好过点清净日子!”
“爸,你消消气啦,”陆见森给父亲扯着嘴巴做鬼脸,试图安慰气急败坏的老父亲,“你看,我最近都有好好学习,而且寒假回来的机票我也订好了,你马上就能见到我啦!”
陆父的表情这才好了一点,过问了几句机票的事情,又说了好几遍那天会亲自去接他的,搞得陆见森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应着,还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去公司里打白工。
“不说了不说了!”陆见森及时止损,剥夺了父亲的倾诉权,“我看她也没带多少行李,就当她来看我嘛,你不是总想我们俩关系好一点,现在不就挺好的嘛。”
陆父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句,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那边又有工作要处理,这才挂了视频通话。
陆见森倒在床上,楼下两个人都还没上来,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至少父亲还不知道他和向海已经同居的事,他和姐姐至少还有点革命情谊。
他回想到父亲说陆嘉禾搞黄了一笔生意,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陆嘉禾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无所不能的女强人,从小都是班长,学习成绩在年级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课外活动也丰富,不管是运动还是艺术都有一两样拿得起放得下,人又得体大方,大学毕业以后在父亲公司的第一笔就拿下了一个攻克了很久的项目,拿成绩彻底服了手下的员工。
父亲总是说,一家人要互相扶持,但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陆嘉禾在帮扶着他,在父亲忙的时候去给他处理学校里各种鸡毛蒜皮的事,给他签成绩不理想的试卷,应付他敏感的小情绪。
而他顶多也就是陆嘉禾偶尔在考场或是情场失意时,借她肩膀当她的抱枕,哭上一会儿。
他其实很意外陆嘉禾会来美国找他,看到姐姐的时候,除了担忧,也掺着一点喜悦。
陆见森又朝楼下看去,却猛得怔住了。
——若是来找他,陆嘉禾又怎么会提前得知,他和向海已经住在一块儿了?
“陆嘉禾,你有除我以外更好的选择的。”
陆嘉禾没有化妆,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她偏过脸,点了一只烟,长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