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喂给你的,是希望你平安喜乐,直白热烈的爱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孔翎终究缓缓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在黑暗里肌骨相贴,她指引着他,将那瓣橙子送进了口中。
她咬下去的一刹那,听见柏彦在她背后释然地轻笑了一声。
孔翎心脏抽紧,在甜蜜的味觉中竟只吃出了苦,遍布唇齿的苦,苦到她麻木,连咀嚼都艰难。
她蹙眉闭上了眼。
开口的时候,她不知道听见谁再问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祈望地问——
“柏彦……天会亮起来吗?”
他枕在她颈窝,缓缓拍着她的身子,让她像个婴儿一样放松下来。
“会的,雀雀。”
柏彦柔声说。
“晚安。”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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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舍得。”
很多事情错了,但没人说得出错在哪里,更没人知道要如何解决。
那些无能为力的错,错到最后,就连犯错的人也会觉得疲惫。
为什么不能“错就错了”,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无法“将错就错”的错。
孔翎将药藏在了车上。
止痛药,消炎药,等等十几罐大大小小的药瓶。
每一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地疲于奔命。
治疗的日子,她都骗他说自己投资了一家店,最近生意很好。
她在憔悴,可他也是。
一个与死神挣扎拉扯,一个为生计劳碌奔波。
两人就连凑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越来越少。
可柏彦还是在每一个深夜,疲惫地回到家里,在漆黑的卧室里,抱住她。
他每一天晚上,都会对她说晚安。
尽管他以为她听不见,可他每一天的“我爱你”,都被她仔仔细细听了进去,听在了心里,铭刻珍惜。
当她躺在病床上,耳边响起的不是那些冰冷仪器的声音,而是他的每一句“我爱你”。
这是她在充满刺鼻消毒水味道的地狱里,和魔鬼以生命为筹码讨价还价的时候,赖以支撑下去的唯一力量。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曾写过一首《秋日》,孔翎最喜欢里面的第一句。
尽管这首诗有许多个翻译版本,但她还是固执地热爱着将它称做——
“是时候了,夏日曾盛极一时。”
当整个城市的花瓣都在一夜之间,蒸发般褪去色彩,遍地干枯的黄,从冒出一个尖,到爬过一半的叶脉,最后,归成干涸的,轻轻一触就会像蝉翼一样碎裂的,失去鲜活的完整棕黄色。
初秋的黄,像一场无法逃离的瘟疫,当人们蓦然回神,才发现早已不见盛夏影踪。
我们再小心,再努力,也没法拒绝承认。
秋来了。
***
其实距离她上一次接到易遂的电话也没过去多久。
有时候情爱是很残忍的事,撕去那些刻意维系的美好外皮后,剩下人性里的真实,往往伤人又可怖。
他声音在电话那端还是一样低沉动听,可再动听,孔翎也找不回当初仅仅对着他的声音就想要征服这个男人的感觉了。
她觉得好笑,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竟然像上辈子的事。
听见她笑,他反倒沉默了一瞬,然后冷然夸赞——
“你真沉得住气,孔翎。”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想起柏彦这些日子的劳累奔波,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就实在连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你想看到我为了他去求你,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柏彦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更何况,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她和易遂的这段关系上,不到万不得已,就算再心痛担忧,孔翎也绝对不会贸然插手他的事。
她知道他,她最怕让他感到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侵犯。
易遂笑了一声,站在窗前看外面的车水马龙,忽然真的很想问问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困难么?我在拼尽全力保住环仲的时候,你呢?孔翎,你都在做些什么?”
她听他这个论调就觉得厌烦,可他偏偏还要说下去,恨意像一条毒蛇,耀武扬威地朝她吐着信子,轻蔑地讥讽,“你在和男人厮混,真是好得很。”
他眸光冷得结了霜,宣判她的罪过,“你没有心,孔翎。”
她是真的觉得很累。
“易遂,你过得不好,难道别人就有义务陪你一起么。”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别人过得好不好呢。
她无声地自嘲笑了笑——癌症走向晚期,算好吗。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可人在爱里很奇怪,有时候骄傲至死,有时候,又卑微得什么祈求的话都肯说得出来。
他闭了闭眼,问她,“你爱过我吗……到底。”
孔翎不想激怒他,依旧答得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