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时候,一辆青布马车刚在郭家临时落脚的小院门口停了一下。
眼看着马车就要进院门了,于霆脚下更加不敢迟疑,几步就奔了过去。
那车夫瞧见他,不由愣了一下,里头的人约莫也是听到了这急急奔过来的脚步声,撩开了车帘。
是个不认识的女子,看起来像是个丫鬟。
于霆略有一分迟疑,就听里边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呀?”
郭芃说着,也侧过脸来往外看,掠过京城四方院下黄昏的暗影,她看到了一个胸口上下起伏着的人。
郭芃有些愣了,她身边的丫鬟张口欲问,于霆却定定的看着郭芃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郭芃并没做太多迟疑就下了车,黄昏的日光在街角狭细的缝隙中投过来最后的光亮,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郭芃看着他鼻尖和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让她不敢对视。
她有些后悔跟着她单独过来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有一刻的安静如流水般逝去,郭芃担心的尴尬转瞬即来,她迟疑地有抬眼看了一眼于霆,他仍然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似有灼热的感觉,让她面庞发热,把她的一颗心都看得砰砰跳了起来。
她现下不过是刚从华国公府外祖母那里回来。
外祖母晓得她落了水,又给她灌了两碗滚烫的姜糖茶,用被子裹了她,搂着她说了会儿话。
外祖母听说她是被忠勤伯夫人的弟弟救上来的,当即眼睛便是一亮,又问她是风竹胡同,还是木鱼胡同。郭芃拎不清这个,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据说是胞弟,外祖母一听,一下子便笑了。
“于家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尤其是风竹胡同这边,要不然,怎么结的几门姻亲在京里都是顶尖的?他家里头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传出来,连个姨娘都没有,子弟个个都是好样的。”
外祖母把那风竹胡同于家夸了一遍,越说越兴奋,几次看着她,眼中尽是慈爱,却没有再说什么旁的话,只是好生安抚了她一番,便往外祖父那里去了。
郭芃毕竟是双九年岁的人了,这其中的门道也不是看不出来。那人的低吼声和轻言细语交混在一起,在耳边不时想起,郭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原来他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体格那般健壮,却是个读书郎,且这个年纪已经是生员了,学问礼数都是极好的,自己从前怎么就觉得是他,是个好色之徒呢?
她不由把之前见他的事情,重新在脑海里翻了一遍,这一遍下来,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已是大不同从前了。
她现下又站到了这个人的身前,在他高大的身影里,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心中怎么都镇定不下来了。
“有没有吃些驱寒的药?”于霆把声音放得极轻,只有他二人能听得到。
这轻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刮擦在郭芃的心头,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这么个样子,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乖巧,估计是郭芃从没有想到过的自己的样子。
于霆全忘了被她踹了一脚,抡了一拳还在隐隐作痛,当下只勾了勾嘴角,又道:“那便该早点歇着,养养Jing神。”
郭芃顺着他的意思,又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起了疑惑。
他那么急吼吼的过来,跑得满头都是汗水,就说这两句话吗?
可郭芃自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与如今日落日的清凉完全不同的暖意。
她目光一路掠过他宽广的胸膛,在他嘴边停住了,见他微微张嘴,又说了话。
“等过几日,我家就派人上门提亲,你莫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他这话音一落,郭芃就怔住了。
于霆见他发呆,目光痴痴的,眉毛也不由地往上挑起,嘴角越发弯了上去。
她也是欢喜的吧,于霆心想。
只是郭芃却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看向于霆,眉头皱起,沉沉说道:“你不必如此,我本也没什么好名声,旁人闲言碎语我早已习惯了。”
她说完这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安静又忽然兜头罩在二人身上。这种安静不由让人心生烦闷,和方才那稍纵即逝的感觉再不相同了。
郭芃暗想自己以前真的是看错了人。
他是个极好的人,见人落难会拔刀相助,与人纠缠也不落礼数,小小年纪竟已经中了秀才,家中已是兄友弟恭。
在京城这般样样好的人,多少姑娘等着嫁他,他是因为救了自己一回,又怕那流言蜚语中伤自己,便急吼吼的跑过来要同他说清楚。
可是她郭芃,年纪又大,名声又差,父亲如今还被皇上责问,虽不是丧妇长女,却也差不多了。
她同他实在不般配,万不该因为落水之事就这样挡了人家的前程。
郭芃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了,带着一丝决然与落寞。于霆看了,像吃了个酸枣子一般难受。
他默默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