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他再看的时候,就莫名成了不自知的羞怯。是的,不自知。后来她想引诱他,她想占有他、她想拉他下凡尘,归根结底,都只是这点不自知。
他就总是笑,不肯戳破,然后照例伸开双臂,再过片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上一重,有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地砸进他怀里,满怀温暖芬芳。
宴宴。
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玉疏从不知这名字这么好听,无限溺爱里的一丝旖旎,藏在唇舌吞吐的瞬间里,藏在他温柔凝睇过来的一眼里。
更多的时候她在东宫,在他的书房里长大。他亲手教她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她的字是他手把手带着练出来的,只是少了五分刚硬,多了三分柔媚。被他带着写字的时候往往她不能好好写,闹他闹个没完,废了多少纸才能勉强写出一篇来,结果一看,脑袋轰鸣一声,轰隆隆地响。
太……
太明显了。怪不得他看着这纸,也说:“要好好藏起来,只能哥哥看。”
连绵的笔意里藏着心头火热,鲜血在身体里周流不止,rou欲是本能也是深渊,在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诚实地告诉自己——抓紧啊,别让他逃了啊,你需要他,正如鱼需要水,鸟需要天空。
他理政的时候她也跟着,时政军工,他从不避讳她,还常常点拨她,只是玉疏听得不大仔细,还常常折腾他,他的折子被她画坏了多少回了,每每重新起草的时候,他都只好给她一个白眼,然后被她抱着手臂软绵绵地撒娇,一口一个“哥哥”,甜话不是用嘴巴说的,是瀑布一样往外喷,让他的脾气,永远都只能留在“下一次不许了”,“好的”,然后继续。
他画画的时候倒是省心,她总是在一旁双手托着腮做无辜状,只是乖乖盯着,楼临看过来的时候就冲她甜甜一笑,哄得楼临的画几乎都给她了还不算,后来连画一扇屏风,她都要他的,毫不心虚地拿他当画工使,还说无赖话:“我跟哥哥好么,不好的话,我才不要。”
说起来,他还欠她一幅屏风的。
可惜这次,却是她出门了。
她喜欢过去十年养成的习惯,不论残月暮雨,风雪夜归之时,楼临总会等在清和殿,替她煮一碗茶。她一身酒气氤氲里,把脸伏在他掌上,温度从他掌心沁上来,那一瞬间才有只归巢的雏鸟。无限温暖与安定之间,是岁月清和的此生。多少感怀都悉数渺远,只剩下肌肤相贴的一点温度,熨烫成十年来最贴心的记忆。
十年。
知道她、明白她、造就她,只有他。
玉疏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愣愣靠着树干,眼前的草木都是衰颓颜色,被急匆匆摆出来的几盆梅花,也是枝干颓靡,花蕊无一绽放,只剩躯体上一段欲死的褐色。
这才是万物在这个季节该有的样子,而这株繁花满荫的枇杷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异数。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可以轻描淡写放下这段感情。可是隔着关山与路遥,她才真正明白,在乎便是在乎,再痛苦也还是在乎,越在乎就越痛苦。
死局。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明明……明明是她先的。
明明这个人,是她先发现、她先占有、她先收下的。
可是先机毫无意义,反而结局触目惊心。
玉疏的眼睛很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
原来泪真是苦的,十年来她第一次知道。
天,终于轰隆隆落雨了。
关山月(慎!慎!极慎!) < 玉楼春临(渐渐之石)|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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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慎!慎!极慎!)
城外旗帜烈烈,秋风萧萧呼号着落叶,吹出漫天的沙尘。
玉疏一身繁复的嫁衣,头上还顶着凤冠,镶金嵌玉的,好看,但很重。她这一路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路上她不知怎的,都在回忆这十年,有时候觉得很长,有时候又觉得只是一瞬间,反反复复拉锯着她的内心。
而就在刚刚,在马蹄声轰隆而来的喧嚣里,她又忽然像是从一场长达十年的绮梦里醒过来了,她被这重重叠叠的一层层衣裳束缚住了手脚,灵魂也被关在这方红盖头里,怎么逃都逃不出去,头上的凤冠重若千斤,压得她头疼,似乎在无声地教会她:要臣服、要驯顺。
玉疏垂下眼睛,忽然喃喃叫了一声:哥哥。突然一滴眼泪掉下来,很快就落在身上那一片浓艳红色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
东宫。
司仪太监道:“皇太子迎妃至东宫,请降辂。”
众人俯伏,请皇太子及妃出辂,口呼千岁。
金辂中下来一对盛装男女,新娘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脸。新郎脑子里、眼睛里都只剩下一片血色,只有个清润又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楼临,你愿意娶楼玉疏为妻吗?
*
舆驾外有人在说话。依稀是俞衡,又依稀是些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