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反复喊着,又让护卫四下赶人,马队才重新夹在人群中慢悠悠往胡同口外的施粥棚走去。
这个施粥棚安在一所寺庙外,偌大五个寺庙僧人用的铁锅子摆成一排,里头早熬着汩汩冒泡的米粥。
那些蜂拥而出的人们,早已在粥棚前排起长队,前头还稍微有些秩序,越往后去,后头的人越想往前挤,越乱作一团。
宋琰也管不得了,随何文才的人去维持秩序,他则亲自掂了粥勺舀起看了看,黄白掺杂,小米和大米各占一半。
宋琰皱了皱眉。
何文才忙在旁苦笑着解释:“这边施粥都是按这惯例来的,按保定府里的存粮和现在粥棚供应的量来算,一个粥棚,至少得供一千人。若全是大米,一锅粥只能分到一勺米五瓢水,那清汤汤的,可就是一肚子水了。加点小米,有的加红薯,也能饱肚子,还能稠实些,也是,不得已,嘿嘿,不得已。”
宋琰并未多言,这样的粥,不算好,却也不算坏,这么多人,能吃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宋珩抬头见面前的灾民越涌越多,后头的往前挤,前头的自然站不住,也渐渐跟着乱起来,都和站在前头的护卫冲撞到一块儿,不少小孩儿夹在中间哭成一片。
他虽然早先预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真正见到,还是颇为心惊,心头暗忖,这么混乱的地方,若出点什么事儿,更是乱上加乱,要将一切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实在是难上加难。
他正想着,只听身边的宋琰微微叹口气,吩咐道:“换下一个地方吧,我换身衣裳,把仪仗也撤了,我悄悄看过就好。”
“是!”何文才松了口气,朝身边师爷打了个眼色,那人立时退开去。
宋琰与宋珩都换上保定府衙普通官员的衣裳,再夹在总督府的兵马队中,又去了三个粥棚,虽也人多,但至少没有像第一处地方那样引起拥挤。
那些灾民似乎看官员面孔已经看得麻木了,只愣愣地往粥棚前走去,并未太在意这队人。
如此,便到了第四个粥棚处。
这粥棚设在一个书院门口,许是离城门近,人数更为众多,且其中有不少青壮年,也都衣衫褴褛,大多饿得面黄肌瘦,有的头上还插着草花,表示可卖力卖工。
何文才稍稍给宋琰解释:“这儿有不少劳工,不过,城里富户大多数也不会上这儿来聘人,这些刁民,Jing滑得很,加上又凶狠歹毒,家家户户都怕引狼入室。”
宋琰看着他所谓的凶狠歹毒的那些人,不做言语。
宋珩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何文才的话,心里默默数着数,以他的眼光,一眼能分辨出哪些是练家子,真正凶狠歹毒的,混在这里的人还真不少,看来,这便是周家真正要动手的地方了。
他不动声色,嘟囔了一句:“真热。”
自然而然地将头上风帽摘下来,拿在手里扇了扇。
越往前走,人越多,待宋珩与宋琰到达粥棚下时,正好要到饭点,众人都渐渐围拢过来。
宋琰下马来,照例先点了米粮数,再看看锅里熬的粥,一抬眼,却觉得有些不妙,这粥棚就相当于一个死角,那些围拢过来的人,已经呈扇形将此处包围起来。
他眉头一跳,刚想出声,只听外头人群中一个声音炸起来:“那最中间的是个大官,绑了他咱们就有吃不完的粮啦!”
宋琰、宋珩都是心里一紧,开始了!
围拢过来的人群中响起好几个附和的声音,“没错!绑了他,咱们就不用天天守着这稀粥了!”
“他比高家还有钱!”
“他旁边是总督,一起绑了!”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
不仅是宋琰和徐才文等人,那些围着粥棚的流民也是一阵发愣。
有的是早有安排在人群里呼喝照应的,有的是有贼心没贼胆,如今见人多势众跟着凑热闹的,有的是胆小怕事想躲开又没法挤出去的。
一时间,围拢起来的人群如沸腾的水一般炸开,有的往前冲,有的往旁边跑,有的被挤得哭爹骂娘。
总督府兵和宋琰的护卫在人群开始sao动的同一刻,就已经撑着长枪,在粥棚前阻起人墙,一面拼命推攘着往粥棚压过来的人山人海,一面凶神恶煞朝人群吼道:“这是贼匪,大伙儿不要上当,都先散开,官兵要剿匪!”
这不喊还好,一说是贼匪,领粥的人群更慌了神。
挤的越挤,哭的越哭,场面更加混乱,更有不少挤在前头的流民,跌跌撞撞不受控制地被迫往官兵长枪上撞过来。
“娘!”
“nainai!”
“哇哇……哇哇……”
“我孙子哎!”
“我的鞋!”
…………
宋琰被众护卫护在身后,往墙角靠去,见面前乱成一片,他们的出路完全被堵死,而眼前的人又不断往前涌来,当机立断朝外头喝道:“先放些老幼进来,松开一条路,不然非得踩死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