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到第三个县府,保定府。
沿途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还严峻。
官府重视不够,动作得太迟,这流民在直隶境内已流窜半年,早已处处安营扎寨,大有留下来生根的架势。
此前官府只管施粥,皇粮不敢动,就先动库存,库存告急,怎么办,逼富户,逼完东家逼西家,反正民拧不过官,家家户户也倒是有余粮,只好你捐一些我捐一些拿出来应急。
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官爷们本想着熬过这段时间,流民们就该散了,没想到人家竟然赖着不走了,而这时候富户们也渐渐紧张起来,存粮一日日减少,就如同往里填无底洞一般。
于是商绅富贾们也都联合起来,再不像以前那么慷慨,纷纷捂紧了自家粮仓大门,哭穷哭惨一家比一家会哭。
宋琰来了之后,大伙儿的压力顿减。
皇上有旨,各县中屯粮皆用来赈灾,有不够的,以转粜法从有余粮的人家手头购买。
流民反还好说,若是逼得富户反,那可真麻烦了。
官府有了上头的旨意,自然也轻松下来,大户们更是万分感激这钦差大人的到来,灾民们就更不用说,粥铺的粥比以前稠了,还有招工修河堤的信息,若是愿意,就拖家带口去长久安身,听钦差大人说,若回原籍,还能分得种子,还有官府出牛帮助开垦荒地。
这下大伙儿有了盼头,往日紧张的形势渐渐缓了下来。
这日到了保定府,直隶总督何才文亲自在城门外带着仪征队,将宋琰等人接入府中。
接风宴就摆在总督府里,何才文向钦差大臣见过礼,再端了一杯酒敬宋琰:“王爷可真是我等直隶百姓的救星啊,更是我直隶官场数百人的救星!若不是王爷英明睿智,果断有方,这些贪得无厌地流民又怎会这么快消停下去。”
他叹一口气,接着道:“王爷您有所不知。本来下官要去廊坊迎接您,无奈这保定府内的流民尤其刁钻,施粥的时候,不接受不说,还往里头扔沙石树枝,一受人鼓动就聚众闹事,最近他们还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什么抢粮帮。”
他晃着脑袋,气得不行:“您听听,这名字都敢叫,这和匪类有什么区别?搞得城里头的富裕人家户户紧张,已经有三户人家被抢了,其中一户还是去年致仕回来养老的翰林院都察院左御史高大人家,他家连围墙都被推到一半,粮仓被劫,马棚还被放火烧了,高大人气得扭了腰,这样的刁民,就该调兵来将他们一气儿给灭了。”
这何才文是走周家路子坐上这位置的,当了三年的直隶总督,还没挪过这油水窝,圆脸大肚子,嘴皮子倒是利索,还是个话多的,举着酒杯呢,呱呱呱不停就说开了去,听得宋琰耳朵直嗡嗡。
他微不可查皱了皱眉。
宋珩知机提起筷子,敲敲桌沿,咳了两声,“哎哟,菜凉了。”
何才文这才一顿,脸上堆着笑,不好意思呵呵两声,举着酒杯往周围一转,“来来,先敬咱们钦差大人。”
众人敬过宋琰,又敬了宋珩。
宋琰对酒向来是一沾即止,抿过一口就放下,桌上还有人想劝,一见宋琰那冷面冷目的脸,便把话给吞回肚子里。
宋琰手握着酒杯,缓缓转圈,微侧过头看着满面红光的何才文,“总督大人说的都没错,不过。若那粥不是麦皮麦麸熬成,实在难以下咽,灾民们又为何会饿着肚子还往里扔石头呢?”
何文才脸色顿时变青,这王爷刚来,怎么就知道这事儿。
宋琰似察觉不到桌上的尴尬气氛,接着道:“还有那高家,是他们家的人先抢了几个灾民中的年轻女子,才惹得灾民群起而攻之的对吧?”
何文才的脸色已青中泛白。
高家是直隶的富户,更是一霸,同他一般都是周家的路子出来的,出了事儿他当然得帮着兜着。
看来宋琰人未到之前,就早已派人上保定府来查过!
宋琰完全无视他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而恐怕灾民们还得感谢高大人和何大人,要不是高大人家受了灾,恐怕直隶这边的真实情形,还没那么快传到京城里。隔得不远,防风声倒是挺严。”
这时不仅何文才,一桌的官员脸都耷拉下去。
只有宋珩安安稳稳喝酒吃菜,还不忘招呼旁边仆从,“哎,哎,给我再盛碗王八汤来,这保定府的王八,真鲜!”
他对宋琰的性子已经摸熟了。
你说他不懂官场这一套吧,也不是,他能给你分析个头头道道出来,也能将这里头打走歪门邪道心思的人一眼分辨出。可他就是不愿给这些人好脸色,也不愿让这样的人钻空子。
按照杨陶的总结,宋琰是个功利的实用主义者。
主义者是个什么东西,宋珩一知半解,实用,这评语倒是没错。
宋琰不是什么好人,他自私、看重利益、为人冷酷,就算和他有私交,论起利益来,他还是会把利益放在前头。
在他手头办事,就认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