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单人床上,少年侧身面向墙内,好似正在沉睡。
布谷。布谷。布谷。
客厅的咕咕钟响了,昭示着整点的时间,少年鸦黑的羽睫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他的呼吸平稳,彷佛正在好梦之中。
一阵柔软的,轻浅的脚步声,若有似无地从房门外由远至近,踏来。
门开了。
阖着眼的少年,身後覆上隔着睡衣的,温暖的女人胴体。
「阿磬,生气了?」
少年像是进入了梦的底部,没有任何反应。
「不要不高兴,那只是演戏,我.......毕竟还有个身份在。」
女人看少年没声息,就抱住他,对着他的背说话,然而少年静得像深海。
「我知道你没睡着,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女人温和地劝着。
除了规律的呼吸声,四下寂静。
「阿磬,不要生气,我只有你了。」
女人撑起身子,探头去看少年的脸,除了睫毛又轻轻地颤了一下,少年依然毫无动静,於是她吻起他的後颈。
「唉。」
见少年还是装睡不理睬,女人叹口气,温软的嘴唇离开他的肌肤,起身要下床,正想穿上拖鞋,手臂却被强悍的力道拉住了。
她又跌回床上。
「阿磬,我也不喜欢这样,真的不喜欢,可是,我不能不管纱纱,她是我女儿啊。」
女人看着紧闭着眼睛,却用力握住她手臂的少年这麽说。
少年突然睁开了眼。
「你到底在想什麽?纱纱她根本就不..........」
「不要说出来,拜托你。」
少年还没说完,就被女人祈求的眼神打断,他只好硬生生的把话打住。
「继续在这个家里,你不痛苦吗?」少年问。
「我跟他协议好,要等到纱纱十六岁再离婚,这样她受的伤害会最小。」
「还有一年........」少年喃喃道。
「嗯,只剩一年了,到时我就跟你走,再也不回来。」
女人轻轻把手覆在少年紧握住她手臂的手上。
少年放松了手掌,把女人环进怀里。
「他们知道我们的事吗?」他问。
「知道或不知道又如何,那...........父女俩,早就什麽都不管了。」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凉。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还有我。」少年把女人抱得更紧。
「嗯,我只有你了。」
「绢..........」
少年低低地唤着女人的名,吻着她的嘴角,两人的唇像寒冬中瑟缩的枯叶那样,互相旋绕在一起。
锦梦星尘 (二)
原本,少年对女人的称呼,是夫人。
少年的母亲原来是这家人的管家,也是夫人的nai妈,後来还照顾了夫人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很重要的地位,管家因病身故後,夫人就对丈夫说,那麽让管家的儿子接替管家的任务吧,也顺便照顾少年,报答管家对他们一家人多年来的付出。
於是少年就住进了管家,也就是他的母亲,在这个家里原来的房间,他的母亲习惯睡窄而硬的单人床,手长脚长的少年,也就顺理成章的睡在这个并不适合他的床上。
他没有什麽好抱怨的,这家人没有照顾他的义务,如果不是夫人,母亲离开时才十二岁的他,可能就要被送去孤儿院。
当年的少年还不知道,有天他会非常怀念这张又硬又窄的单人床。
这张床,让他跟夫人度过很多个夜晚,他们总是紧紧地抱着彼此,亲吻,亲热,说话,凝视对方。如果是一张很松软舒适的大床,两个人可能就会各睡各的,或许还因为睡得太舒服,而到隔天早上都不会跟对方交流,窄床有窄床的好处。
半年多前,少年刚满十七岁,那晚他也躺在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正要入睡,他白天要上学,晚上回来要做家务,虽然这家人并没有对他太过严苛,不过少年自己总是努力地想创造在这个家中的产值,所以常常做得很多,累到倒头就睡。
同样是在午夜时分,他听到房门被打开。
少年十分疲倦,所以也没有起身,只是朦胧中,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抓着他的手掌。
「救救我,救救我........」
他听到夫人的声音,於是竭力催动全身疲惫的细胞,要自己清醒过来。
不过才半睁着眼,他就吓到了。
眼前的女人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出脸色有多苍白,她眼皮浮肿,眼白上都是血丝,平常伏贴柔顺的秀发,蓬乱得可怕,就像个疯子。
「夫人,发、发生什麽事了?」少年问。
「阿磬,你能不能抱着我?」
女人平常的声音十分温婉,但此刻却像指甲刮过黑板那样让人难受,有种喊叫过後的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