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鬼画符似的账本拿给庞六儿瞧。
庞六儿随意翻了两下便放在边上,她神色恹恹地靠着榻,盼春站在一旁帮她扇着蒲扇,天热了,她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吃,完全没有胃口。
“喜鹊,你说这可不就是个混世魔王,跑来折腾我的,每日上午都这样,这人还是不能闲,我怀元儿和月姐儿那会儿,五六十斤的鱼篓拎着都没事呢。”六儿摸了摸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她完全忘了,刚怀元儿那会儿,她呕吐得厉害,还跑去寻大夫的事。
元儿快四岁,月姐儿也两岁半,庞六儿又怀崽子了,她和郑荀如今炕上这么勤,她也没吃他找来的药,有崽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哪能和那时候比呢,怀月姐儿的时候,六儿姐你连门都没怎么出过,每天都心思忡忡,怕人发觉了,但现在这郾城县哪个敢叫你不痛快。”喜鹊坐在小杌子上笑道。
这倒是实情,庞六儿才成婚一个月,就隐约领会到黄损那夫人当初为何敢不管不顾砸了她摊子,连话都不多问两句。
郾城县许多人对这位县太爷颇有微词,那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官民泾渭分明,毕竟借鬼神之事揭竿而起的陈隐王也就那么多。
整个郾城县天高皇帝远,就郑荀一人说了算,庞六儿何来没有底气。
“还没得在那小院子里活得快乐。”庞六儿摇头直言不讳道,完全没避开身边丫鬟的意思。
喜鹊也觉得,每次在这内衙里感觉处处不自在,要不是惦记庞六儿和两个崽子,她都不想往这儿跑。
但她不能这么说,喜鹊想了想道:“六儿姐你这是在屋子里呆久了,等下午日头不烈,我们去街上逛逛。”
风流债
庞六儿听她这么说,道:“也好,我们去王记布店瞧瞧,扯几匹布给崽子们做两件衣。”
等下午出门,庞六儿只不让丫鬟们跟着。
顾妈妈道:“您如今身份可不一样了,怎能不带人出去,好歹也能帮您抱些东西。”
“无事。”庞六儿根本未多说什么。
顾妈妈听了瞬间噤声,庞六儿带着喜鹊自后门去了街上。
县城里如今谁不认识庞六儿,那布店老板见了庞六儿,非要再多送她些,庞六儿无法,只好在离开店铺时悄悄搁了块银子在柜台上。
庞六儿rou痛,怀里抱着布匹跟喜鹊道:“可是大亏了,他送的这些不值得这么多银子。”
“那可不。”
喜鹊要帮她拿些东西。
六儿不让:“你手上还有东西,我哪那么娇气的,当初怀元儿我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卖鱼呢。”
“如今可跟当初不同了。”喜鹊笑道,“六儿姐,你是有福气的,连我也是沾了你的光,要不是当初做了你的丫鬟,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好像身边人都在提醒着她,如今不同了,她是县爷夫人,自然也要摆起那谱子才行,像以前当街杀鱼那种事,更是不能有。
“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庞六儿扭头看她,想起什么又低声说:“我这两日寻思着不如盘个店铺,不过做什么我还没想……”
庞六儿话还没说完,却不知从哪儿冲了个人出来,扑通声跪在她面前。
庞六儿吓了跳,喜鹊见状,忙拉着庞六儿退了一步,下意识就去踹来人。
却在对方抬起脸时楞住了。
喜鹊没见过吴文锦,乍看这姑娘跟庞六儿这么像,还以为是庞六儿哪个亲戚来着。
庞六儿却面无表情看着来人。
“夫人,求您饶了我爹吧。”那女郎哭嚎着。
庞六儿拧眉,她认出了这人,但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最在意旁人眼光的,她往四周瞧了瞧:“那边有个茶摊子,去坐会儿,有什么事你再说。”
吴文锦不乐意起身,可庞六儿跟喜鹊都是混不吝的,喜鹊察觉到庞六儿的情绪,连拉带扯把跪在地上的人拽走了。
茶摊上老叟沏了壶茶便远远地站到一旁去。
吴文锦也不开口,只顾着哭,哭得梨花带雨,不时用帕子拭泪。
“你找我有什么事。”庞六儿坐了会儿。
她没假兮兮地问对方是谁,她心里有数。
不过总归跟郑荀脱不了关系。
庞六儿没跟这样的女郎打过交道,她成亲早,才十三四岁就混在妇人堆里了,别说大寨村,就是西平乐镇包括郾城县这些个平民妇人,大都嗓门响亮,惹急了能将对方祖宗轮个遍。
而庞六儿更厉害,要搁当初那会,谁敢来沾上郑荀,她怕能把桌子都给掀了,哪还能这么好声好气的。
大妇
她这么一开口,倒把还在哭泣的女郎给怔住了。
吴文锦失神地瞧着庞六儿,她上次见这妇人时只觉她容貌虽艳,却一身的荆钗布裙沦在市井间,终究粗鄙得有些掉价,上不得台面。
而这会儿,不过刚过去两个多月,妇人身着锦布罗衫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