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力德神情错愕,那股骤然涌上的寒意让牙关都有些打颤。
帝王恩宠犹在昨日,他还以为那般盛遇、陈帝对这位淑仪多少有点情分在,可是现下一个念头就让人把命送了。
上首冷冰冰的视线瞥过来,冯力德连忙收敛了多余的情绪,躬身应是。
他自个儿就是拴在绳上的蚂蚱,哪来的闲心怜惜别人?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陈帝打算得很好,但是没能成行。
因为顾易根本没回顾府,他轻骑入京、直奔宫城。
一行人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连日赶路、尘土扑了满面,但森森血气仍未散去。破损的铠甲上是斑驳的褐渍,而为首的人马上还挂着一个死不瞑目的、血淋淋的人头。
宫门侍卫拦人的时候简直是哆嗦的,“站住!宫内无故不许纵马!来者何人?!”
眼睁睁地看着马蹄逼到近前,李沽万以为自己就要被踏死了。但是下一刻,马上的人却翻身下来了。
直到这会儿,李沽万才认出人来,他诧异出声,“顾将军?!”
李沽万认得这位顾将军。
他那日在禁中不慎冒犯了太子殿下,殿下一向脾气暴烈,当即命人将他拖下,还是顾将军在场,帮他解的围。
禁中蒙受这种恩情的不在少数,顾将军看似不近人情,但是对底下的人却颇为照顾,是禁卫中公认的宽厚之人。李沽万见是对方,刚才紧绷戒备的神情一下子松下去,连问话声音都放缓不少,“将军这是做什么?”
顾易:“郢州叛乱业已平定,易携贼首来宫中复命。”
李沽万想起了马背上挂的那个人头。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那边看,刚想说‘复命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顾将军不若洗去这一路风尘再来’,可那边顾易已经接着问:“陛下现在在何处?”
旁边有人答:“宣福宫。”
顾易一点头,拎起马上的人头往大内走去。
身后亲兵跟随而入,行走间铠甲相撞的发出一点不那么整齐、但是像击打在人心头的铿锵声。
李沽万愣了一下。
顾将军入宫复命就算了,为什么亲卫也跟着进去?想想那铠甲上血渍,看看那些人身侧佩刀,李沽万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什么。
那点后一步发生的、对危险的感知拉响了脑内的警报,李沽万下意识想扯开嗓子喊,但是开口前却猛地想起了什么,声音被生生阻塞在的喉中。
他抬头看刚才回话的那人,后者目不斜视,一副专心值守的样子。
不,不止是他……方才顾将军纵马而来,这附近的禁卫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阻拦的。而现下顾将军携亲卫入宫中,他们也默契地视而不见。
李沽万突然想起来,原本和他搭班的并非眼前之人,对面那个眼熟的同僚是今日临时顶换的。而周围的卫士也都有些微的变动,但因为都是熟面孔,李沽万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沽万眼神四处打量间,已经有七八道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绝不是同僚间友好的目光。李沽万无端端地想起了,刚才顾将军身后,亲卫有一瞬间握在刀柄上的手。
李沽万:!!!
……
顾易虽然提前传信来做了安排,尽力把千秋门附近的值守换成了自己的人,但是他还没法做到完全控制宫内禁卫,里面也混杂着不少其他人。
这一路行来,有如李沽万后知后觉、背生冷汗的,也有不依不饶、必定要把人拦下的。前者逃过一劫,后者没有纠缠太久,就被身后的同僚抹了脖子。所谓宫变、所谓政变,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控制权力中枢,这里面容不下半点心慈手软。
鲜血漫开,顾易对上那一双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他冷静地把那一道道眼神记到了心里,拎着那颗血渍早已干涸的人头,带着一身新鲜的血腥气闯入了帝王所在的宫室。
宣福宫。
近前伺候的宫人哪里见过这场面,这血气凛凛的一行人刚一出现,就被三魂吓走了六魄。当即躲的躲藏的藏,惊呼哭喊声混杂,偌大的宫殿顷刻之间乱成一团。
陈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倒是眼尖的看到顾易,立刻出声呵斥,“顾易!你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这话刚落,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了脚边。
陈帝低头一看,正和侯异那双死不瞑目的圆瞪双眼对了的正着。
陈帝:!!!
他也终于维持不住所谓帝王威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狼狈踉跄地退到了一边,口中却色厉内荏地喝着,“反了!反了!!快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这厉声的“来人”叫了好久,外面却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和这喧闹鼎沸的宫殿呈现鲜明对比的,宫殿外面是冻住一样的寂静。
陈帝终于隐约意识到什么。
和先前的受惊不同,一种更冰凉也更深沉的恐惧袭上心头。可到了这个时候,陈帝反而不敢喊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