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文没说话,他下水时没穿外套,现在身上的那件绸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躯,温芙才发现他看起来比三年前强壮了许多,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清瘦。
似乎注意到了她目光的打量,泽尔文瞥了她一眼,干脆脱掉了上衣。
一个贵族在任何场合下赤身裸体都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不过温芙没来得及惊讶,因为她的视线很快就被他身上的伤痕所吸引了。他比三年前更黑了一些,不再透出一种从未见过阳光的苍白,左侧的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而当他弯下腰,从水池边跳上岸后,温芙注意到他的背后也有好几道浅色的伤疤。
“他们折磨你吗?”温芙皱着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是谁?”泽尔文转过身。
他赤脚站在草坪上,黑色的长裤还在往下滴水,身上的疤痕在月光下越发显眼。不过他看起来依然很完美,那些伤口并没有减损上帝对他的偏爱。发尾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的肌理滑落,没入腰线。夜色切割出清晰的明暗分界线,能叫她清楚地观察到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而月色下的水雾又模糊了线条,使他与身后的景深融为一体。
温芙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什么,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用碳笔来试着把脑海中出现的东西画出来。
泽尔文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走神,他低头绞干了手里湿透的衬衫,水滴落下来打在脚下的草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温芙这才回过神,她接着回答道:“那些在你身上留下伤疤的人。”
泽尔文听见这个答案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们已经死了。”
他将手里拧干的衬衣重新展开穿在了身上,一边低头为自己系上纽扣一边说道:“两年前费多爆发叛乱,我刚好在城里。叛军挟持了多米尼克的儿子,赶在城堡倒塌前,我把他从地道里带了出来。炸药溅起的碎石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些伤口,不过这些小伤口让多米尼克在叛乱平息后答应开放他们的港口,以后杜德的商船将获得在费多停靠过夜的特权。”
当他说完这些之后,衬衣的纽扣已经重新系到了领口的位置。他朝她伸出手,温芙才意识到自己仍站在水里,水底的淤泥完全裹住了她的脚,温芙迟疑地将手递给他:“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吗?”
泽尔文又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多到差一点就不能使我站在这里,听你骂我是个混蛋。”
温芙一错神,就感到他手上用力将她从淤泥里拉了出来。温芙赤脚踩在草坪上,差点绊倒在池边,好在他及时抬手扶住了她。于是她一头撞在了他身上,温芙抬手摸了摸额头,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他正低头注视着自己,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如月光下的林场,瞳孔暗处如夜色中的森林,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的的确确与三年前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她也说不上来。
等她穿好鞋子,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马车旁。
亚恒依然坐在车上,大约是泽尔文让他等在原地,看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回来,亚恒松了口气,尽管很快他就因为二人湿漉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回去。”温芙站在马车前对亚恒说道。
亚恒有些迟疑,不过她现在这幅样子确实不合适再与泽尔文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否则明天早上或许就要传出什么奇怪的传言。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温芙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谢,”她今晚第二次向他道谢,并且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希望那的确是你想做的事情。”
亚恒神情微微一变,他意识到她或许已经猜出了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向她解释:“我会的。”
临别前,他弯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温芙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她没有抽回手,她感觉到身后的马车上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背上,不过她克制着没有回头。
当目送着少女走进大门,亚恒才重新回到了马车旁。
泽尔文的寝宫在距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他隔着车窗看着眼前高大的侍卫,忽然说道:“我希望你记得,你来到这儿是为了代表你的家族向我献上忠诚。”
“我始终铭记着这一点。”亚恒回答道。
温芙在第二天才知道昨晚巡查队出现在那条街的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公爵的生日加上航路开通,城里来了许多人,但与此同时,也开始发生了一些怪事。
巡查所接到好几起报案,都是有关人口走失的,在水井边玩耍的孩子一晃眼就消失了,结伴出门的姐妹只回来了一个,早上去教堂祈祷的女人晚上也没有回家……
这样的事情一连发生好几起之后,终于引起了巡查所的注意。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线索,据说有人目睹过有可疑人员在那一带出现,因此亚恒那晚特意带人在附近进行搜查。
温芙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抓住那伙人,不过她认为以那天巡查所审讯员的水平,这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