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周围烛火摇曳,满树的红符在风里波浪般哗哗作响。
她抬头问一身雪白大氅的高挑男人,望着他逆光中清绝的轮廓,笑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许了什么愿望?
关于元都的一切记忆都是模糊的,可当她看到倒下的枯树,仿佛心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坍塌。
她说不清自己是喜欢元都,还是恨着元都,但它无疑是重要的,是那种就算她永远不来,也希望它不要改变的地方。
而一帮蠢货就这样嬉嬉笑笑得毁掉了它。
有魔族人看到了她,认出了她,从锦城过来的一路上,她杀了太多的魔族人,早已声名远扬。
当有人向她衝来,她就将他们斩开。
挥出的长刀切开一具又一具身体,飞溅的鲜血后露出女孩冰冷的小脸,左耳明艳的耳坠在打斗中裂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她眉心的魔纹炽热明亮,仿佛活了过来……跳动,生长,变成它完整的模样,像是缓慢绽开的花苞,妖异而艳美,让人无法直视。
她曾惊异于谢寄云一夜之间生出的君王般的威严,如今同样的变化出现在她身上。
耳边响起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兵刃相交的震颤一次又一次衝击着她的耳膜,女孩白皙的耳朵里流出血来,可她全不在乎。
眉心的火同样烧在她心底,高贵的血脉在血管里汹涌流淌。
她甚至感觉不到痛,也不知道自己斩杀的是谁,隻感到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
女孩纤瘦身躯的各处地方不断涌现出龙鳞,又随着呼吸消失,反反覆复,像是一场艰难地蜕变。
“崽崽,你现在状态可不好哦,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渡厄在她识海里道,意味深长地笑,“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呢。”
苏厌却没有停住脚步。
她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要把风停渊带走。
临行前,她交给风停渊的那枚鳞片,能让她顺着气味找过去。
气味指引着她杀出一条血路,找到一间百草堂下属的医馆,它在战火中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但曾被百草堂治愈的修士自发地修补防御阵法,让医馆变成屹立不倒的绿洲。
然而牢不可破的阵法,在苏厌面前形同虚设,她拖着长刀走进医馆,浑身浓重的血腥气吓得医修四散惊叫,转移病人。
有百草堂的弟子认出了她,大叫道:“就是这魔女!是她杀了公西堂主!”
想要復仇的医修衝上来,甚至都无法靠近她的身体,就被无形的威压挡住。
苏厌听不见,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只是径直走到风停渊身前。
男人苍白地躺在床上。
分别时还能好好地站着,再见时他已经昏迷不醒。
她找来一把轮椅,要把风停渊带走。
元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魔族人南下的咽喉要塞,天机阁的人,魔族人,妖族鬼族和各派心怀叵测的修士都聚集在这里,免不了还要再打数月。她能一刀破开医馆的防御阵法,就说明这里根本不安全。
她要带走风停渊,就像是暴风雨来袭时,小动物急切地缩回安全的巢xue前,固执地要拖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然而医馆已经被包围了。
屋外是黑压压的魔族人,他们入侵人间已经半年有余,却久攻不下,苏厌在此时无异于一个活靶子。
打倒苏厌,拔除元都,他们就能一路南下,彻底占领整个人间。
识海里,渡厄小嘴叭叭道:“把他丢下呗,你又不擅长保护别人,你一个人怎样都能走掉,带着他可就走不掉喽。”
苏厌耸起单侧肩膀,擦去耳侧的血,拎着长刀,缓步走出大门,挡在风停渊身前。
日光下染血的衣摆被风鼓起,被她身上山一样的威严衬得如同女王的裙裾。
苏厌缓缓抬起眼睫,瞳孔璀璨如融化的黄金:“那把他们杀光好了。”
……
百草堂医馆外血流成河,越来越多的魔族人从天而降,带着异界的火焰,两三人高的魁梧身躯黑压压地扑下,又被女孩的长刀斩开。
她看起来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穷途末路,可再强悍的魔将连接她一刀的资格都没有。
苏厌再次挥刀斩开身前的魔族人,喘着气落在地上,汗水迷进了她的眼睛,重伤的耳膜被混乱的轰响填满。
她无法听到武器袭来的风声,只能凭借本能判断,因此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
可居然迟迟没有新的魔族人上前,黑压压的人海分出了一条宽阔的长道。
苏厌察觉到是某个大人物要到来了,或许是异界新的魔主魇青,但她毫无惧色,只是冷冷抬刀。
来人大踏步地淌过血河,胸襟半敞,露出茂盛的胸膛和虬结的肌rou,左眼覆着黑色的眼罩,听说过他威名的魔族人都下意识地退后,避免被两人波及。
然而他走近了,却不怒反笑。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