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拉近的距离,让宿清焉措手不及闻到扶薇身上的香。他几乎是本能地屏息、握着毛笔的手也跟着下意识紧攥。窗外的风忽然用力灌入,折断了支摘窗的支木,“砰”的一声响,窗扇摔合。扶薇吓了一跳,转头循声望去。窗扇关合前的最后一股风猛地吹来,吹起她的秀发,青丝拂在宿清焉的脸颊上。丝滑微凉的触觉让宿清焉闭了下眼,待他再睁开眼,一切风平浪静。她的发丝仿佛不曾吻过他。他长长的眼睫动了一下。而扶薇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唤人进来查看支摘窗。花影很快进来查看,而后禀告只是正常的年久折断。“主子,还需要开窗吗?”花影请示。已经很晚了,扶薇便没让她再去开窗,关就关了。待花影退下去,扶薇转眸看向宿清焉,在花影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又开始专心抄书。扶薇不再打扰他,看着他将最后一页抄完。宿清焉搁了笔,起身道:“快子时了,我回家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以表尊重。可是他自己似乎不知道,被他这双漂亮眼睛望着,会扰人心。“绘云楼空房间多的是,倒不必赶夜路折腾。”日月可鉴,扶薇绝对没有别的想法,这话是真心实意,不想他折腾。刚刚那股歪风,说不定马上就要变天下大雨。天地可鉴,宿清焉绝对没有误会扶薇的想法。他恳然:“实不相瞒,小时候经常有昏厥的毛病,让家母担心。若夜不归宿,家母恐怕又要以为我犯了旧疾昏在半路,会出来寻我。”扶薇“哦”了一声,没再留人。话已说完,两个人却相望无言而立。气氛有一点僵,仿佛时间跟着停滞。宿清焉觉得自己应该就这样告辞而去,可又隐隐觉得忘了什么事情,一时想不起来。扶薇先开口:“媒人就不用了。”宿清焉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问:“婚期你想定在什么时候?”“六月二十二吧。”扶薇随口说了个日子。“好。”宿清焉颔首。两个人又都沉默下来。两个马上就要成亲的人,公事公办又不合礼法地商议着终身大事。偏偏,他们又没见过几次面,根本不熟。“那姑娘早些休息。”扶薇努力想了一下,学着话本里的桥段回一句:“宿郎,路上当心。”扶薇只送宿清焉到楼梯,驻足望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扶薇转身往回走,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六月二十二是什么日子?那原本是她和卫小将军的婚期。宿清焉问她婚事,她本是随口一说,隐约觉得这个日子有点印象,并没想起来是这么个日子。扶薇迟疑了一下,快步奔到窗前,抬手推开支摘窗,探头往下望去。“宿郎!”近子时的长街寂无一音,薄薄的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也洒在宿清焉颀长清隽的身影上。他回过头来,踩着月色回望。扶薇放下窗扇,提裙小跑着下楼。宿清焉疑惑地往回走,他走到绘云楼大门前时,扶薇推开门。扶薇如今的身体只是小跑了两步,就有些微微地喘。她立在台阶上喘了口气,才道:“婚期换一日吧。”“好。”宿清焉应声,并不问缘由,而是移开视线,道:“把衣服穿好。”扶薇偏过脸望去,这才发现跑下来的时候,外衫滑落了些,左肩几乎快露出来。她弯唇:“可是我不冷啊。”宿清焉低眉,也不再多建议,而是问:“想改在哪一日?”“明日。”宿清焉愣了一下。扶薇眼尾轻轻勾起,用带笑的柔音道:“差点忘了宿郎单日要去学堂,只有双日才肯留给我。”宿清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言。“那就后日吧。”扶薇道。“……是不是太快了些?”宿清焉仍旧低着头。“人生短短数十载,于历史长河更如红尘里的纤粒。前路尚难赏尽,何必蹉跎呢?”宿清焉带着几分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颔首说好。他又说将要变天,让扶薇回去。一直到他转身离去,都没有再抬眼看扶薇——不去看她露在外面的肩。扶薇转身回到绘云楼,刚迈进去。蘸碧就将捧着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扶薇扶着楼梯上楼,走到一半停步,问:“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蘸碧仍在思索,灵沼先道:“是有一点,他居然没有喜极而泣。”扶薇回头看向灵沼,道:“我是说,他这么快答应婚事,不奇怪吗?”灵沼睁大了眼睛:“就算不知道主子的身份,主子美若天仙家财万贯,能娶主子是他捡了大便宜!他要是敢墨迹,那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扶薇盯着灵沼一脸认真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知道灵沼没听懂她的意思。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宿清焉是不是奇怪,是不是有别的心思都不重要。她又不图他真心相待,只想要他的身子罢了。“下次他来了备上茶水。”扶薇丢下这么一句,打着哈欠回房。“是。”蘸碧赶紧应声。扶薇只喝温水,所以绘云楼只有温水。蘸碧也只用温水招待了宿清焉。宿清焉到家时,果然梅姑刚要出门去寻他。见他回来,梅姑松了口气,也不问他为何晚归,只让他赶快休息。“母亲。”宿清焉认真道,“后天我要成亲。”梅姑呆住,反应了好半天,才反问一句:“你说什么?”她最是了解宿清焉,知道他从不玩笑。梅姑脸色变了,急声:“你不能娶妻!”宿清焉早料到母亲的反应。他本不信八字命数,只是事关母亲的安危,又被母亲要求不许与弟弟相见、不许娶妻。“母亲。”宿清焉肃然,“我答应您,此生不与流峥相聚,是人之孝。可我不能答应您不娶妻,不能辜负人之责。”“辜负?责?”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