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琳达下意识地猛得扭头。只有微风卷起尘土,没有那辆不合时宜的马车,没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什么也没有。琳达垂下头,压低了帽檐,走进了之前她未曾踏得进去的村口。明明是经年归乡的路途,明明身处庄园时光午夜梦回时的地方,琳达却走得格外得坎坷而别扭。是身上的衣服不合适?是箱子里的礼物不够多?是踏上的乡土地已经陌生?琳达问自己,却得不到个答案。她只是循着遥远的记忆,数年后第一次叩响了门扉。门开了,灰扑扑的少年吸着鼻涕愣愣地看着她,琳达望着记忆中那个小萝卜头,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的笑:“你长高了好多,弟……”那个记忆里跟在她屁股后的小孩,未等她说完话便扭头叫着妈妈妈妈跑到了迎来的妇人身后,揪着她的裙摆,紧紧盯着她。琳达记得这个眼神,那是他拿着树枝对着假想的,敌人,露出的眼神。“带了什么好东西?”妇人堆着笑,想要够琳达的提箱,被琳达下意识地躲过,惹得琳达和她同时一怔。琳达垂着头,斟酌着语句,鼓起勇气想要说什么,再抬首却只见到了擦着围裙的背影:“先进来。“琳达愣在门口,看着妇人转进厨房,望着空落落的大厅,过了片刻似乎才想起来该先走哪一步似的,走进了门里。家中似乎比以前还要空落,久久浸yIn在花园花香与古宅木香的琳达甚至捕捉到家中陈腐而酸涩得气味,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又掩住由此浮上心头的难言情绪。琳达在客厅中站了会,望着躲在门扉后看着她的弟弟妹妹,确认了不会等到一个问候或者拥抱,便沉默地抱着箱子坐在了沙发上。“是姐姐吗?”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搭在了她的箱子上。琳达仰起头,看着最小的妹妹眨巴着眼睛望着她,微笑着点点头,即便经历过庄园和花店时光的磨练,她仍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笑容是否达到了理想中的温和。她的担心却是多余,妹妹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带了钱来?爸爸妈妈说你会带很多钱给我们的。”琳达没有回话。她默默起身,在妹妹懵懂的目光中,利落地走到门前,打开了大门。门后的妇人缩回了搭在门上的手,局促地拿手擦着衣服上的裙摆:“你妹妹还小,也不知道哪里胡乱听来的。”琳达突然就涩了眼睛,她想对她说那天嘱托她要看看弟弟妹妹,她一直记得。她想说多少个庄园里寂寞而难熬的时光,是靠着那些对孩子们的回忆度过。她甚至幻想过情到深处,她可以痛痛快快跟着她哭一场,不会说那些不足与外人道出的yIn靡事,不会发泄被送到魔窟的不满,只是做为一个女儿,和她一起宣泄这些年的苦。可她闪烁的目光,连一次都没有与她对上。“不要欺负妈妈!你这个魔女!”少年猛地窜到了她的面前狠狠推了她一下,而后恶狠狠地望着她:“阿姨们都说你勾引了两个男人!是丢家里脸面的坏女人!”琳达的呼吸一滞,但她不意外,村口妇人们的私语,恶意的目光在脑中闪过,仿佛就在昨天。她只是把目光从男孩脸上移到了她的母亲,她只是在抹着眼泪,好像在默认,又好像没有,一直都是这样。琳达垂首,往前走去,越过了妇人和少年。妇人扭头,看着她死而复生的女儿,就这样再一次越发遥远,她目光闪烁,口中的自语绕了几圈,最终扬声喊道:“老公!”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琳达很少觉得劳累,在庄园中,在双子的房中,亦或是在花店中,她很少会有觉得累得念头。而此时,她轻轻地,发出了一声疲累的轻叹。男人给了她健壮的身体,高挑的个头,现在自己却一个都没有留下来。琳达总觉得他甚至站立都有点艰难,那幼时记忆中有力不知疲惫挥到她身上的拳头,现在似乎也失了什么力气。但她已不想问发生了什么。她已不是守在家中的长姐,她做过庄园的女仆,做过贵族的玩物,也做过花店的店员。她已见过太多的人,自然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样的顾客。她把箱子递到了男人面前:“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男人猛地扯过箱子,打开时却皱起眉头,用她幼时就未变过的语气说道:“这些钱哪里够,叫你那两个主人来。”愤怒。这也是琳达很少有的情绪。
琳达低低问:“他们之前给了多少?”似乎被钱迷了眼睛,男人边数着钱,边顺着问题吐出一个数,到了琳达耳中,犹如惊雷。万幸琳达很早就被隔绝在了他的世界外,所以琳达异常的语气,难以掩盖的表情,都可以尽情展示出来。琳达闭起眼。有些债一辈子还不掉,有些亏欠一生躲不过,有些事永远就在那里。死去的人不能复生,见过的人难以忘怀,做过的事无法撤回,沧海桑田,古堡依然矗立在那里。再睁开眼,琳达抬手,轻轻抹去不知何时流出的泪。“再见。”琳达说。对着父亲,对着不知躲在哪里偷偷看着的母亲,弟弟,妹妹。就如同他们那日不曾回头一样,她今日也直直踏出家门,走进庞然下起的雨组起的水幕中。琳达仰面望着天,大雨滂沱,浇洗着一切,却洗不净她自己。“你们在吧。”她让这句话散在雨声中。下一刻,黑色的伞遮蔽了视野中的大半天光,熟悉的冷香逸散到了鼻尖,琳达看向身前的双子。许是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似乎又长了一些,本带着少年气的面庞深邃了一些,多了些成熟的韵味。衬得哥哥更为冷遂,弟弟更加俊美。“你们长大了。”琳达轻轻扬起嘴角。“琳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