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头,没有接话,就算是激情杀人,这个激情也是动机之一。就算王帆真的是自己修改了志愿,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把李晓明也拖下水?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和李晓明这么多年来的友情都是李晓明的虚情假意吗?夕阳西沉,昏黄的日光笼罩着大地,半边天都被染成了红色,鳞次栉比的建筑更被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宛若圣光降临。落霞与孤鹜齐飞。多少摄影师梦寐以求的壮丽景象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可生活其间的人们却茫然不知,或无心欣赏,只顾拖着疲累的脚步,或缓步而行,或神色匆匆,抱怨着生活越来越好,快乐却越来越少,对如此盛景视而不见。人啊,总是容易忽略身边的美丽,却到网上去赞美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殊不知,也许原本你也是那些照片中的背景,只是你的沮丧、悲观让修改这些照片的人下意识地将你删除。“生活已经如此艰辛,你若再不笑脸相迎,幸福凭什么要伴随你的左右?”老罗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此时此刻,我们正徒步行走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一场小雨让脚下的土路泥泞不堪,尽管小心翼翼,我们的鞋上还是沾满了污泥。对于这三个穿着打扮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此处的原住民并没有过多的表现,甚至连一点好奇的眼神都欠奉——这里80的人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生活的艰辛早已让他们对一切都麻木了,甚至,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看到一身警服的静丫头的时候,不自然地垂下了头。他们在害怕,他们做过什么,虽然或许只是出于生活所迫的小偷小摸,但他们还有良知,还怀着对法律的敬畏。如果不是这Cao蛋的生活,他们每个人都是好人。可就算是这差劲的生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依然坚守着最后的底线。静丫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也许她是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也许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我们来这里,只是要找到王帆。对于我们的询问,这些人倒还热情,明确告知了方位,只是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了一抹嘲讽。我知道他们没说出的话。“老王家那小子嘛,一直说学习挺好的,大学生的苗子,牛皮吹破了吧?!草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曾经,我和王帆是一样的。这让我感到异常沉重,我扯了扯领带,呼吸却并没有因此而顺畅多少。然而,我却多少猜出了王帆为什么会修改自己的志愿。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拖上李晓明下水。“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鬼地方?”老罗停下脚步,擦了擦汗,满脸不悦。“何不食rou糜?”我冷笑了一声,“你们这种狗二代,怎么知道底层百姓的疾苦?”“这事不用带上我,这种地方我可没少来,哪次严打,这地方不是重灾区啊。”静丫头争辩道,抬手理了理额前垂落的刘海儿,努了努下巴,“喏,到了。”前方大约十米外的一座院子,并排两栋平房,住着大概七八户人家的样子,再往里是一座旱厕和一个废弃的大棚。那大棚里什么都没有,十几年前如是,十几年后依然如此,我知道。在闷热的天气里,这座院子犹如一个垃圾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左手边的那排房子,第三户人家外,一个高个子、肤色黝黑的男孩儿正跪在门边,垂着头。房间里传来阵阵菜香,也传来声声喝骂。“老子辛辛苦苦,没日没夜挣钱,就供出你这么个玩意?大学呢?你不说你肯定能上大学吗?”“老王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我就是喂条狗还知道给我看门呢,你呢?省吃俭用就指望你出人头地,你就这么给我出人头地的?”“爸,我590分,在我们学校排前十呢。”跪在门边的男孩儿忍不住还嘴。“前十?你就是第一又有啥用?不还是一样没考上大学?”屋内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当初就应该听你叔伯的,上什么学,早点出来打工,你老子我至于这么累吗?”“考上大学又能咋样?你能供得起啊?”男孩儿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屋内的男人愣了一下,“小兔崽子,还敢还嘴?”他几步就出了门,扬起手就向男孩儿的脸上扇了过去。男孩儿机灵地躲了过去,嘴上却不停,“你自己没上过学,就让我上学,你不就是想让我完成你都没完成的事吗?”男人高举的手顿了一下,颓然地放了下去,掏出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良久,才叹了口气,“你爸我虽然没上过学,可我也知道,上学是改变咱穷人家命运的出路。”“有了文凭,你就不用像我一样给人家出苦力,你就能坐在大楼里,舒舒服服地挣钱。”男人再次叹了口气,“没考上就没考上吧,再念一年。”“爸……”男孩儿眼圈发红。“进屋,吃饭。”男人把烟头随手扔在地上,道。从始至终,这个院子里其他人家都没有人出来,似乎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从头至尾,这对父子对我们的出现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讶异,似乎我们并不存在。看着这对父子就要进屋,老罗连忙叫了一声,“王帆?”黑瘦的男孩儿愣了一下,戒备地看着我们,“我是。你们是?”“我们是律师。”我掏出律师证给他看了一下,“有件事,我们想和你聊聊。”“我不认识你们。”王帆摇了摇头。“律师?是帮人打官司的吧?”王帆的父亲愣了一下,“我们家王帆可是个好孩子,品学兼优,不信你们问他老师去。这孩子不可能惹事。”“没说他有事,就是了解点情况。”我笑了一下,“王帆,能陪我在这附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