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维钧沉着眼眸不说话,谭宗铭还想提醒他两句,这时韩城从那边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果盘,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在聊什么?”
谭宗铭退后一步:“没什么,给小姑娘拿点水果。”
说完他拿起一个洗好的水蜜桃掂了掂往那边走,没走两步就把桃子送进了嘴里。
谭宗铭离开,韩城走到唐维钧身边,他还沉浸在那句阿城的甜蜜中,笑着和唐维钧一起装盘。
“为什么信任我?”
韩城问的是那晚唐维钧说把沈冬至交给他。
唐维钧沉yin片刻。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只有她,只能信她、靠她。”
韩城觉得这方面唐维钧倒是挺敏锐,在上面的其他人他们都有很多东西,唯独他和唐维钧,他们只有沈冬至能抓住。
韩城并不认为自己被冒犯了,女人可以依靠男人,男人就不能依靠女人吗,依靠并不是贬义词,更何况他们其实不算依靠,是扶持和共生。
他拍拍唐维钧的肩膀:“别多想,好好陪她吃饭,她今天挺开心的。”
唐维钧点头,和他一起端着水果过去。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沈冬至今天最快乐的时间,九人围坐在一起,热气腾腾的饭菜,香甜的酒饮,沈冬至不停举杯,唐维钧就坐在她身边,给她添酒夹菜。
以往他都不会允许她这么喝酒的,沈冬至悄悄偷喝了好多。
喝到最后,沈冬至举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小脸被熏得通红,说话都快结巴。
“这……这杯……敬……”
没敬出来。
为什么?
因为小茶抬起前爪扒住了沈冬至的腿。
沈冬至一下笑出来,她低头伸手摸摸小茶脑袋。
“怎么,不让我喝啊?”
小茶汪汪了两声,其他男人也一下哄笑出声。
酒足饭饱后众人都去了露台吹风聊天,唐维钧就在这时候悄然退场。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冲了个热水澡,将头发擦得半干,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提包,提包里是他出狱时的那身衣服,白色T恤,军绿色长裤、棕色牛皮马丁靴。
——只有这身衣服是真正属于他的,而且从沈冬至接他出狱以后,他们就越走越远,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出狱,那样他依旧是愿意为她坐牢的哥哥。
他希望能和沈冬至一直过以前的日子,没有韩城,没有沈冬行,没有后来的一切。
他把衣服换上,又从提包的侧面摸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他给她准备的今年的生日礼物,因为不能赶上时间,所以只能提前问,虽然她并没有回答。
他来到沈冬至的房间,将这个小盒子放进她枕头下,以前读书的时候他都是这么给她送礼物的,这次送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一个会飘雪的水晶球。
将门关上,唐维钧毫不犹豫的转身。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的时候,他从车库后门开车离开了这里。
黑色的越野沿着盘旋的山道往下,窗外的风景是一片闪动的黑色,唐维钧单手打转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
那时他见到沈冬行醒来是什么想法呢?
是轻松。
他想沈冬至终于有人照顾了。
那时唐维钧居然信任沈冬行,信任他是她的哥哥,相信他可以照顾好她。
唐维钧去了寿昌公墓。
他来到唐代山的墓前,给唐代山烧带来的纸钱,烧完以后磕了三个响头。
“爸,儿子不孝。”
他的额头贴在地上良久,最后还是起身,以手掌抚过墓碑上面的刻字。
——这些字是沈冬至亲笔写的,字迹和唐代山几乎一模一样。
唐维钧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每天沈冬至回家把小书包一放跳上板凳拿棒冰的场景。
那时沈冬至每天吃太多冰棍,唐代山不得不买了小冰箱放在高处。
他在心里对唐代山说。
爸,小至写的字你一定是喜欢的,小至不会再来了,我也走了,以后还有这个陪你。
离开墓前,唐维钧回到停车的路旁,这里漆黑一片,他打开后备箱,空荡荡的后备箱里只放了一样东西。
一段已经打好套扣的麻绳,很结实。
和谭宗铭不同,唐维钧自杀并不打算用枪,那时谭宗铭已经官司缠身即将入狱,就算用枪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不想给沈冬至带来麻烦。
用绳索自杀是监狱里最常用的方式,唐维钧见人自杀过,自杀扣打得也很熟练。
他拿着绳索来到树下,将活扣套在颈上,握住绳子的另一头甩上树枝,绕在另一边的绳子,手上一用力打上死结。
在拉紧死结前,唐维钧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他,是和当初关山海问沈冬行的问题一样。
她是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