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姆妈走了,她杳无音讯,常二爷没理由再等着她,他(她)们订婚,也是理所当
然的,毕竟他(她)们曾经好过,要重拾一段旧情并不会太难。
冯栀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倏然紧缩,她用手抚触腹部,眼泪不由淌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板叩叩作响,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锁洞发出咯咯地乱拧声,还有曹氏地呼唤:“阿梅,阿
梅,姆妈来救你。”
冯栀奔到门前,教她怎麽开,朝左拧两圈,右拧一圈,再使劲往里戳到底,朝右转。
她终于听见那熟悉无比的“吧哒”一声,门吱扭着裂开一条缝,走廊里的灯光像许多小蠓虫直往她脸上扑,带着一股子掀
天的热浪。
冯栀早把房里的灯关灭了,待得门开至一半,显露出曹氏枯瘦的身躯时,就伸手将她用尽力气往旁边一推,再夺路往楼梯
口跑去,似乎后面有重重摔倒的声音,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大门有人看守不能走,她想了想,这些洋楼公馆的厨房都会有通往街道的后门,每晨时收泔水溲食的大车路过,方便抬
桶进出倾倒,也不敢走廊下怕被谁撞见,弯腰钻过花丛树下,有宿鸟夜咽,夏虫啁啾,不晓甚麽枝jing的尖刺划拉过她的胳臂,
火辣辣的痛,也无心察看。
厨房里点着灯,却空无一人,四围弥漫着淡淡的油耗味儿,这里厨子做完晚饭是要回自己家的,她瞥见椅上搁着一件干净
的青布褂子,就去拿起搭住受伤的胳臂,找到后门抽开闩,哐珰一响。
她看见白玉兰状的路灯照亮了近前的夜色,有一辆汽车喷着尾气从面前哧哧地驶远,这里只有路灯和梧桐树,没有行人,
前面是路口,能看见停着几辆招揽生意的黄包车。
她终是逃了出来!
第/*-/*柒章 得相助
冯栀的腿不停打颤发软,又心急着要远离这里,跌跌撞撞,短短一条街道是走地艰辛无比。
好容易到了南京路,顿时车水马龙热闹起来,一群穿高级旗袍的贵太太站在珠宝店门前说笑话别,黄包车沿路停了一排,眼巴巴地等,当然不只在等贵太太,大光明电影院才散场,一下子涌出许多人来,三五并肩,边走边意犹未尽地议论剧情,有老妇人在灌桔子水酸梅汤,有青年脖子上挂着烟箱在兜售,机灵的小鬼头手里捏几束玻璃纸包裹的玫瑰花,只在成双的男女周围跑来窜去。原是每日里最寻常的景儿,看在冯栀眼里却格外的亲切,她渐镇定下来,欲去常二爷的公馆,又惧月梅已在那守株待兔,不能冒险,赶去常府却身无分文,正在踌躇无助时,忽有个人拦在她身前,笑着道:“冯栀,好巧是你!”
她抬头看是学堂里的学友童茵,肩上背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记起她提过,家里在附近开了一爿杂货店。
童茵问她:“你寻到事情做了麽?”
冯栀摇摇头:“你呢?”
童茵“嗯”了一声:“在个小报社里做打字员,有时还要帮忙校对,虽然很累,好歹能得些钱贴补家用。”
冯栀心不在焉地听着,先前神经紧绷不觉得,此时才感到胳臂阵阵作痛,她把褂子解开,伤口又长又深,流了很多血。
童茵唬了一跳,瞪圆眼睛问:“唉呀?怎麽伤成这样呢?”听冯栀说是被花枝的刺拉破,遂拉起她的胳臂仔细打量,又道:“要麽去我家里给你包扎一下,破伤风就麻烦了。”冯栀想想也别无它法,便随着她去,却也不远,拐进个衖堂里,过了三家店面就到了,杂货店没有客,一个背心皆是破洞的男人在吃面条子,童茵喊了声阿爸:“这是我同学,胳膊拉伤了。”那男人没说甚麽,只抬头看她一眼,和善地笑了笑。
楼上黑糊糊的一片,童茵踩着楼梯带她上楼,再摸索会儿捻亮了灯,只有半间楼房,很是狭窄,横安着一张大床和一条长桌子,再放不下别的物件了。
没办法落脚,童茵招呼她坐床上,自己解了腰间绑带,把妹妹放床央躺着,蹬蹬下楼去拿碘酒棉花和纱布。
房间吸饱了西照太阳的热气,此时一股一股喷射出来,烫烘烘地围着人打转,冯栀抹把脸上的汗水,爬去把窗户打开,临着街道,嘈杂声如chao水般涌进来,幸得还有风。
那小孩子自顾躺着玩儿,不哭不闹很乖巧,伸手挠挠软乎乎的脚丫子,听她咯咯笑起来,冯栀嘴角浮起这些日来首个微笑。
童茵端了盆热水放在桌上,替她清洗伤口,用镊子拔掉血rou里的刺,一面往棉花上倒碘酒,一面笑说:“晚上还剩下些猪肝汤,我放炉上热着,等会儿你吃碗补血。”
冯栀道了声谢,沉默片刻后,有些困难道:“我想回家去,方才在南京路被三只手扒了钱包,你能不能借我电车钱.....”其实很难启齿,毕竟童茵也是捉襟见肘。
童茵满脸恍然:“你这伤是捉三只手弄的?他们的凶蛮惹不起,下次要当心,走路护紧皮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