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树木融为一体,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太极宫和明堂,绵延不绝的灯光犹如一层血漂浮在皇城上空。
皇帝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似是要将她搂进怀里,薛棠身子一偏,躲到一旁。皇帝笑了笑,“怀宁,你身旁仆从珍玩,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你小时候喊朕‘伯父’,为何现在又对朕如此恐惧?”
薛棠想,或许崔皇后给他献美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幅昏庸之态。她在这长安宫中住了八年,虽畏惧皇帝,但仍敬他为君父,但此时此刻,她心中泛起一股恶心之感。
那日如果蔺湛没有求见皇帝,皇帝握着自己的手,会继续说些什么?
不用和亲的结果,便是被皇帝收入后宫?
薛棠环顾一圈,见栏杆下有一个矮墩,趁皇帝不注意,踩上了白玉栏杆。
太ye池一路通往宫城外的洛河,她又想起上回遇到流民劫持时的果决,那次她知道会有官府的人相救,结果官府的人姗姗来迟,她等到的是自己曾畏惧如虎的太子,现在他离京已有一日,再跳下去,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了。
皇帝一瞬间清醒,喝道:“你干什么!快下来!”
“陛下。”薛棠脚下移了一步,最后也只是选择了低头,“请陛下恕罪。”
另一只脚也从栏杆上移开,从楼上掉入水中只一瞬间的事情,皇帝只看到鹅黄色的身影在面前一晃而过,砸碎了池中的圆月。
皇帝心头冰凉,趴着栏杆,全然没有想到柔弱乖顺的薛棠会以这种方式拒绝自己的临幸,冲内监怒吼:“把人捞上来!找不到朕治你们死罪!”
薛棠耳畔有一瞬间的失聪,口鼻中灌入了一大口冰凉又带着腥味的水,身上厚重的衣物拖着自己往水面下沉去。恍惚间,她感到有一双坚硬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背后是一个宽阔而令人心安的胸膛,她艰难地喘了口气,意识模糊起来,喃喃道:“殿……下?”
此处是一个山谷,两侧高山将夜空挤成了狭窄的一条沟壑,月光被遮掩在山后,投下一大片漆黑Yin影。
一日一夜马不停蹄,军队已到了雍县,快马加鞭,须得三日才能至灵州。
“殿下,今日就在此修整吧。”提出建议的是兵部侍郎张诚。
卫敬趴在马背上,“累,累死我了……殿下,休息吧,再怎么赶,明天也飞不到灵州。”
张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驸马都尉的身份,皇帝怎么会让这么个草包随行?他挺了挺胸膛,一副Jing神抖擞的模样。
蔺湛颔首,让人传话,原地休整。
金吾卫里尽是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羽林军由崔见章一手统辖,放眼整个京城,唯有装备Jing良的神策军有能力长途跋涉。蔺湛瞥了眼兵部侍郎,此人勇气可嘉,可惜是个纸上谈兵之徒。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两面派。
张诚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回头见是太子,慌忙朝他行了一礼。
蔺湛掀起嘴角笑了笑,转身离开。不远处卫敬翻了个身,嘟哝道:“西域美人,殿下要不要也来一个……”
“……”
不出多时,山谷间鼾声渐起,此起彼伏。
卫敬最先入睡,此刻却被鼾声吵醒,翻来覆去的竟是睡不着了。他索性从帐中出来,更深露重,冷得像是寒冬腊月,偶有夜风吹过山谷间的石隙,发出空洞的瑟瑟风声。
他看到一抹人影倚着山壁站立,擦擦眼睛,定睛道:“殿下,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夜色中蔺湛眸光凛冽,仰起头环视着山上一草一木,像是注意着猎物一举一动的狼。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听到有什么声音了吗?”
卫敬凝神听了听,笑道:“殿下多虑了,只是风声而已,这林子里顶多会有猛兽。”
蔺湛没有说话,而是将耳朵贴在山壁上仔细听了听。
一阵微弱不可查的震颤沿着岩石的脉络传入耳中。
“……左都尉。”他抬起头审视着漆黑的夜空,缓缓道:“把大家喊醒。”
卫敬“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利箭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少年反应迅捷地侧身跳开,一支箭入土三分,箭头一簇幽幽燃烧的火焰扎进土壤,冒出一缕青烟。
“靠!”卫敬霎时被吓醒,大吼:“有刺客!”
大地震颤,有隆隆之声从头顶传来,众将士睡眼朦胧地醒来时,看到的是无数块巨石如脱缰野马一般顺着山壁崩腾而下的场景。
当场砸死数人,惨叫声不绝于耳,霎时间血rou四溅。
张诚抱着脑袋从营帐中探出头时,已经被吓蒙了。
“是突厥人的埋伏!”
“不可能!他们不是在灵州吗?!”
卫敬惊险地躲过一块巨石,四下环顾,见对面山壁下有一处缺口,忙道:“殿下,快躲到那里!”说话间一支箭从斜对角朝他射来,卫敬下意识缩起肩膀。
蔺湛一刀挑飞,反而先将他推了一把。他回过头,居然在一片火光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