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市房价不贵,但也有三四千一平。林夕正想着,有脚步声传来,她朝外面看去,罗母背着背篓走在前头,后面的少女也不轻松,肩膀上扛着一个白色的化肥袋子。因为扛着麻袋的缘故,她的头发都是凌乱的,在太阳的光照下透着白色的光。看到林夕的那一刻,罗树珍微微有些怔愣。学校的老师很多,但罗树珍敢肯定,她没有在学校见过林夕。而且陆老师都已经没了。据说是因为车祸,等送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没救了。陆老师是个好老师,对她们这些学生都很上心,心里想着陆慎之,她用还算干净的手腕把飞到脸上的头发抹到耳朵后面。她妈妈端来一盆水放在院子里,罗树珍飞快地洗了手洗了脸。清澈的水在她洗完手后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她飞快地擦了脸,走进屋里。看着林夕,她腼腆一笑:“你好,我是罗树珍。”林夕笑着朝她点点头:“你好,我是受陆慎之的委托,来找你的。他让我问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去读书,只要你愿意去读书,学费生活费的事情你都不用cao心,我会负责到你大学毕业。”罗树珍在听到林夕这几句话的时候,猛地抬头直视林夕,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她正想说话,罗母从外面厨房端着两个碗进来,听到这句话,步伐走得更快了。三两步就到了林夕的面前,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在身前的围腰上擦了擦手,道:“谢谢老师你的好意,但是我们珍珍不读书了,不读书了。”罗树珍的目光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罗母拉了个凳子坐在林夕的面前:“老师啊,我们家珍珍她爸爸没了,我一个人要照顾家里的这些地,实在是忙活不过来。珍珍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得留在家里帮家里做事情的。”罗母瘦弱蜡黄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愁苦,她也不管林夕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她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她做老大的,就有这个责任帮衬家里,养活弟妹。”罗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理所当然。她没有觉得让罗树珍辍学回来带孩子是多大的事情。在她的思想里,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呢?认识自己的名字,能算得清楚数,认得钱就行了,够用了。之前让罗树珍去上学,一个是罗树珍非要去,第二个是罗树珍的学费国家免了,生活费伙食费都有补助。而且她男人说了,罗树珍学历高,以后嫁人彩礼也高。但现在她男人没有了。罗树珍必须回来帮着她,要不然她要被累死了。林夕的目光落在罗树珍身上,罗树珍坐在门边,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林夕问罗母:“请问一下,罗树珍的弟弟妹妹多大了?”罗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弟弟十五了,在县里上初中,马上就初中毕业上高中了。”“她二妹比她弟弟小一岁,两个孩子在一个班里,读完这个学期我就不让她上学了,让她和村里人一起打工去,挣的钱正好供她哥哥上高中。”“珍珍还有个小弟,刚刚六年级,也在县城念小学。我们这个地方没有学校,想要读书都得到县城里去,等他读到高中的时候,正好他两个姐姐也都嫁人了,有能力了,能帮着供他到大学毕业。。”罗母语气随意,仿佛让姐妹辍学供养哥哥弟弟上学,是一件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一样。林夕看着脸上已经露出期盼笑容的罗母,问她:“那你呢,罗树珍和她妹妹供她兄弟上学,那你呢?你做什么?”罗树珍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罗母。罗母呆住了,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林夕接着又问她:“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还是谁告诉你的?”这个问题罗母知道,她说:“我男人说的。他在临终前嘱咐我的。”罗母的娘家在更深一点的大山里,像她这样的女儿从小接触的都是这样的教育。在家里要听父母的话,出嫁以后,要听丈夫的话,还要帮扶娘家兄弟。她听话了一辈子,柔顺了一辈子。丈夫临死之前这么告诉她了,她也就听着了。她没有觉得让罗树珍姐妹辍学供养她兄弟的事有什么不对。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她现在,也是在忙完自己家里的活计以后,回去帮着娘家干的。林夕继续问她:“那为什么不能是罗树珍的弟弟们辍学,打工念书供着罗树珍上学呢。陆慎之说过,罗树珍的学习成绩很好,如果考试正常发挥,考一个二本学校不成问题。”罗树珍颤抖着手,捂着脸不做声。罗母又呆了一瞬,然后她笑了,看着林夕:“老师你在说什么笑呀,珍珍是女孩,怎么能让她弟弟供她读书呢,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林夕的脾气在这一刻再也压不住了,重男轻女这件事情,林夕听说过,见到过。无论哪一次直面,她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她看了一眼罗树珍,深吸一口气:“那姐姐供养弟弟上学,就不会被笑吗?”罗母本来对林夕这样的文化人是有几分惧怕的,但是在听到林夕说的这些话的时候,她对林夕的惧怕忽然就没有了。“老师你真是会说笑,没有谁会笑话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女儿生出来就是要帮着哥哥弟弟的。”罗母的话,让林夕放弃了与她争辩。她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扭转不过来了。林夕正打算跟罗母说话,罗树珍忽然从座位上跑过来,她蹲坐在罗母的面前。“妈妈你让我去读书,我还有一个学期就高中毕业了,考上大学以后我就去打暑假工,到时候打暑假工的工资我寄回来给你,你拿来给小峰小平读书行不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