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通话界面,余渊刚点开未读信息,就听到钱忠迫不及待地说:“劝了一路,看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他当然知道钱忠在说谁,侧过一点手机屏幕的角度。钱忠看到微信聊天对话框里,苏阳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一时情绪上头,就当扯平了。】最近的一条,是十五分钟前:【方便通个电话吗?】在钱忠震惊的眼神中,余渊点出联系人电话拨出去的同时,手机丢给他,从裤子口袋中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廓,转身朝球童勾了勾手指。球童麻利地上前,卸下球包。耳边是电话未接通的信号嘟嘟声,余渊指尖在两柄短杆中徘徊了会儿,电话终于被接起,是苏阳的声音,他说:“稍等。”“好。”余渊最终选定一支,抽出来拿在手上,继而向白球走去。苏阳躲清净到阳台,还把推门带上了,“如果你忙的话,我们晚点聊也行,其实也不是很急的事。”“不忙,你说。”余渊在高尔夫球前站定。苏阳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儿子,似乎一早上的训练也并未造成什么后果,能吃能玩,“你给儿子安排那些体能训练的目的是什么?”余渊挥了挥杆试手感,问道:“你们相处这么久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小白感应到爸爸的视线,笑着招手,苏阳回应他,然后仔细回忆了下,回答:“除了你碰到的那次,喝了点啤酒会有点失控,然后就是每次频繁变身后会很累。对了,还有一次他说自己变不回来,睡了一晚才恢复。”杆头瞄准,用力一击,球在洞口附近滚偏了,余渊收杆,从球包里换回另一柄短杆,“嗯,因为还控制不好,体力跟不上。还有,以后不要给他喝任何含酒Jing的东西,一滴都不行。这件事也别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训练他体力是为了他更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然你以为?”余渊嘴角微微勾起,再次瞄准,果断击球,‘咻’一声,白球进洞。球童笑着想上前恭贺,业余人士里算比较优秀的成绩了,却被余渊的眼神劝退了,只安静从他手中接过球杆,退回到车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苏阳声音轻了又轻,“有些误会本来就是可以避免的。”余渊逆着风往山坡上走,黑色长袖polo衫被风鼓起,手机里安静了会儿,他打破沉默,“明天早上还是老时间,我让阿忠来接儿子,课程安排也让他发你一份,有什么异议再商量。”钱忠拿着手机亦步亦趋地慢慢跟着,不想离太远又不敢靠太近,好在有风送音,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满意足。
电话讲完,余渊转身,“回吧,叫车开过来。”钱忠站在原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没想到您这次,这么……”顿了顿,“……这么谦虚。”谦虚是很委婉的说法,其实他想说这么低姿态,他在任这么多年,就没见先生跟谁道过歉。谁知余渊瞥他一眼,视线转向远处,淡淡道:“在我这里,原则比情绪传递重要,达到目的比原则重要。要么直着跨过去,要么绕过去。”电瓶车来了,余渊率先上了车,钱忠定了好一会儿,直到开车的按响喇叭提醒他才回过神。先前那点喜闻乐见早就被风吹散了吹没了,突然又生出一种任重道远的惆怅。周一早晨,设计部所有人还沉浸在周末那场婚礼的气氛中。单坤带了喜糖礼盒,在综合大办公室里分,见者有份。前台小姑娘莉莉跟总裁办走得近,消息比较灵通,打趣他:“恭喜哦,这么好命,抱得美人归还有老板大礼收。”文员小王最爱八卦,凑近了问:“什么大礼啊?”单坤一伸手,折回胸前,袖口下露出闪瞎眼的奢牌腕表,“自己看。”在一句句“哇哦,大手笔”的羡慕声中,总裁秘书办佳佳敲了敲办公室开着的门,无情宣布:“阿坤,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开会。”说是十分钟,但单坤从回办公室拿笔记本电脑,到端坐在会议桌前两分钟都不用。危机感是职场的第一生产力,自知上周五事情没办妥,又有人帮自己收了尾,这个时候再不积极实在说不过去。这次会议是小范围运营设计相关人员碰个头,把最终方案定了,其实就二选一,一套是钱忠找熟悉的设计公司加急在原先第二版的基础上改进的,另一套就是苏阳熬夜赶出来的。ppt上两个方案放在一起全方位对比,除了余渊没表态,全票一致通过用无名氏那套方案二。短会速战速决,商量完就散,会后单坤危机感更加升级,后脚跟着钱忠进了茶水间,明目张胆地打听消息:“方案二是哪个团队做的?”钱忠在茶水间给余渊换新茶,瞥单坤一眼,“不是团队,是一个人。”“真的假的?”单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这工作还有救吗?”钱忠端着杯盏就要走,故意凉凉道:“没救。”无视身后单坤无尽的哀怨眼神。推开总裁办的厚软包门,钱忠把红茶放到办公桌上,有意提了一嘴:“小苏那个方案我们得给他付薪酬吧?”余渊已经开了笔记本电脑,在看新一季的拍卖初审图录了,眼睛没有离开屏幕,吐出两个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