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神奇, 明明在室内瞥的那一眼还是寂星寥寥,此刻泼墨的天空却透亮了起来,光秃秃的枝头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程落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情突然就明媚了起来。她偏过头, 看见陈望洲的嘴角也挂着笑, 笑意直达内心。即使是她开车,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帮她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护着她的头让她坐进去。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他单手撑着从车门, 带着若有似无的醉意, 对她说:“乖乖等我上车。”程落忍不住轻哼一声, 她难不成答应了还能反悔,趁着他还没上车的功夫溜之大吉?陈望洲给她关上车门,散漫地从车头绕过来, 坐到副驾驶。程落瞄了他一眼,开口问:“你就是故意喝那一杯酒的。”陈望洲略带着些惊讶地看了眼她,小姑娘这次挺机灵, 居然看出了他的套路。他没辩解也没打算隐瞒,坦荡荡地说:“是啊,不然你怎么会送我?”程落没吭声, 在心里恶狠狠地数落了他一圈。他这人,没少套路她,可每次都坦然承认, 让人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口。程落不禁想:坦荡又卑劣,怎么能有一个人贯彻得这么好?当年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 如胶似漆。从摘下禁果的那一刻,他发现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邪念, 想牢牢地把她拴在身边,寸步不离。那阵子,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家里人,然后带她回景苑住。晚上洗完澡,他习惯性地掀开她的被子,吻上她的唇,给她带来欢愉,然后顶进她的身体里。每次结束后,程落的身上都黏糊糊的,整个人像是个小刺猬,不让他碰,他去牵她的手,碰一下,她就缩一下。一般情况下,得缓了一会儿,她才让碰,他才能抱着她去洗澡,洗干净后两人就睡在隔壁卧室。他很喜欢抱着她睡,可刚开始她总是不习惯,除了心里有着禁忌关系的那层隔阂,还觉得两人贴在一起抢那一亩三分地的氧气很没必要,所以经常裹着被子往床边挪。可她挪一寸,他就追一寸。最后她没办法了,戳了戳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三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追着我睡?天太热了。”她说的还算委婉。陈望洲那时候很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床上,人都明确了态度不想和他抱着睡,他总不能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睡。那时候是夏天,天热,室内开着空调,程落裹着蚕丝夏凉被睡得很舒服。可陈望洲却辗转反侧,床上躺个小姑娘,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她柔顺的发丝落在枕头上,像根绳子勾着他的心。
可他却不能抱。他不甘心,所以伸手拿着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没多长时间,裹得像蚕蛹一样的小姑娘就自己主动地向他靠了过来,她在寻找暖源。他一把把人揽进怀里,给她盖严实了,然后亲了亲她的眉心,才抱着她入睡。次日,程落醒来的时候像个麻花一样缠在他身上,他却兴致勃勃地调侃说:“落儿,不是说不要我抱,怎么半夜自己凑过来了?”她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得彻底。等起床洗漱完,她才注意到空调的温度,拿着遥控器质问他。他嘴角噙着笑,坦然地说:“是啊,是我调低的温度,就是想抱着你睡。”往事浮上心头,本该怨恨,可程落却觉得甜蜜蜜的,像小时候吃的麦芽糖。她知道,他不是幼稚,他只是习惯性不正经,然后故意拿哄小孩子的方式哄着她。就像现在,即使是在车上,陈望洲也不老实,随手摆弄着她车上的蝴蝶挂件。别人车上都挂着“平安”“福”字之类的东西,就是她,挂了一串水晶质的蝴蝶。那东西像是风铃,轻轻一碰,就摆动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东西,倒是符合她的审美。在陈望洲的记忆里,他最开始知道她喜欢蝴蝶是在她的画中,蝴蝶是她画中的常客。后来,她弄丢了程樾送她的蝴蝶项链,哭了一鼻子,闷闷不乐一阵子。他为了哄她,不仅给她买了条极为相似的项链,还给她带了蝴蝶标本。蓝闪蝶,被称为“森林里发光的海”,是一只被光宠爱的蝴蝶。而她,也是娇滴滴的被他宠大的姑娘。有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陈望洲也分不清自己是占据哪个身份多一些,唯一不变的都是宠着她哄着她。可从一开始,他的的确确只是她的三哥,是她失去了程樾后,把对哥哥的所有感情和依赖都放在了他身上。后来,又越界了,是一个藏在地下的“男朋友”的身份,她从来没和人说过。陈望洲收回手,突然问:“我送你的蝴蝶标本还在吗?”车子突然停下来,惯性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再一抬眼,是红灯。程落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她没回头看他,眼睛紧紧盯着红绿灯,看着红色的数字慢慢减小,最后变成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