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弯下腰身,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道:“今个的水有些热了,你去打开窗户透一透气。”“公子莫要贪凉,昨晚落汤鸡似的回来,夜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当心吹风落下伤寒,奴婢可是听说同行的那位沈御医就喜欢给病人扎针,一针扎下去足足有半寸长呐!”“你就开个小缝,让我透透气这湢室里实在是太闷了”主仆二人争执了一会,最终侍女还是经不住少年软磨硬泡,无奈地走到窗前,打开了一道小缝。顷刻间,一股白濛濛的水汽从窗缝间溢出来,裹着若隐若无的馨香,在夜风中迅速弥漫开来。窗内传出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动静。男子清隽面容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他侧身立在窗口,浓睫低垂,看向屋内正在脱去衣衫的少年。只见小少傅站在浴桶后,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裳,先是解下腰间鞶带,又摘下衣襟口的青玉压襟,最后退去蝶恋花对襟长衫。不一会儿,少年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白绫内衫。詹灼邺眯起眼,搭在窗框上的五指不自觉缓缓收拢,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紧张的滋味。战场上的刀光血影,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早就让他的内心变得麻木,学会将自己的情绪深藏不露,像冰河一样冰封沉寂,变成一个冷心冷血的怪物。可贸然闯入他人生的小少傅,就如冰河上袭来的一阵融融春风,悄然融化他困锁在心口的冰凌,又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其中,待他察觉时,已在他的心房种下春色满园。詹灼邺笃定自己不好男色,他所好,所求,所悸动的,不过是小少傅这个人。可昨夜那短短一瞬温软滑腻的触感,不禁让他脑中滋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荒唐到詹灼邺都觉得自己疯魔了。今日,他借着为小少傅系上压襟,想要试探那团香软的源头,会不会是旖梦中映照的渴望。可乔黎鹰的突然出现,阻断他继续去探寻。怀疑的种子一经落地,心底滋生的猜忌犹若绵绵细雨,滋润着埋藏在心里的种子悄然发芽。詹灼邺一刻都等不及了。他深夜中来到小少傅的房前,想等到少年入睡后,再去验明他的猜想。如若旖梦成真,他定要狠狠惩治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少年郎”,将旖梦中的种种荒唐恣意,尽数在小少傅软云馨香的身子上一遍遍施展。听到小少傅要沐浴的消息,詹灼邺迟疑了一瞬,终究抵挡不住真相的诱惑,一步步从黑暗的屋檐下走向窗口。雕花轩窗打开双指宽的窗缝,烛光和水汽从内流泄而出,洒落在男子深邃俊美的眉眼上。湢室间,小少傅正在退去最后一件白绫内衫,少年的动作略显迟缓。小少傅低垂着头,伸手在衿带上扯了好几次,最后好不容易解开缠在一起的衿带,手指紧紧捏着单薄的衣料,猛地退下了衣衫。室内只点燃一盏烛灯,昏黄的烛光在氤氲缭绕的水汽中更显朦胧。少年褪去衣衫后,露出秀气的锁骨,莹白圆润的肩头,以及平坦光滑的胸脯男子玄玉般的双眸倏地黯沉下去,好似天幕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坠入深渊,搭在窗框上的手掌垂落下来,身形朝后跌退了一步。他垂下眼眸,微弱的烛光照亮他线条紧绷的下巴,薄唇紧抿,容色冷峻。须臾后,男子决然转身离去,挺拔身影再次陷入漆黑冰凉的月色里,衣摆掀起一阵落寞的风。与此同时,窗外再度响起夜莺啾啾鸣叫。窗外刮进来的一股冷风让姜玉竹打了个冷颤,她进入浴桶,将整个身子沉入热水中,只露出一个头。“英儿,你去将窗户关上吧”不一会儿,她锁骨下的肌肤突然浮起一块薄如蝉翼的皮,只见那块皮在水中越来越大,就好似蛇在蜕皮一样,一点点从她身体上剥离出来,最后整块脱落,露出女子玲珑有致的体态。姜玉竹将软塌塌的假人皮丢出去浴桶,用皂角仔细清理身上残余的黏ye。苓英站在窗口探头张望,快速锁好窗户,折返回湢室。“公子确定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吗?”“夜莺叫过两次,太子他应是离去了。”苓英拾从地上拾起那张形态逼真的假人皮,嫌弃地皱起眉头:“奴婢真是佩服公子,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掩人耳目 ,蒙混过关。”在一个时辰前,七公主如约送来姜玉竹索要的东西,正是这张假人皮。姜玉竹受市集上那位黑心皮货摊主的启发,想到既然男子可以用假胸扮作风情女子,那她也可以用假胸肌佯装成真汉子。可是这种用于伪装的稀罕物件只有在黑市上流通,寻常人不容易采买到,姜玉竹正为此感到苦恼,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命中的救星——七公主乔黎狐。乔黎狐虽然对姜玉竹提出的请求感到奇怪,却还是被她轻易说服,只当身形清瘦的姜少傅在壮硕的金乌人面前产生自卑感,故而还贴心地帮她隐瞒此事。收到假人皮后,姜玉竹贴上身对镜观察,发现假人皮做工粗糙,若是穿在衣裳里面装装样子还好,可若凑近了细观,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时间紧迫,她别无其他选择,索性让苓英烧上一大桶热水,在听到窗外夜莺叫的第一声时,姜玉竹就知道太子来了。这只夜莺是姜玉竹在北行的路上无意间救下来,天气转凉,她索性将夜莺养在身边,经过长途奔波,夜莺早就熟悉了她和苓英的气息,可若是有生人逼近,夜莺就会啼鸣。在整个计划中,姜玉竹最担心太子瞧见她退去衣裳的假胸肌,会不会像市集上那些垂涎女色的好色之徒一样,反倒是勾起他的断袖之癖,又要和她来一场桴鼓相应。若真如此,姜玉竹就只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