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棋环环相扣,只要有一步错了,便是满盘皆输。康妃虽与太子有弑父之仇,可仅凭她一人,难以cao控满盘棋子。可此事关乎到皇家颜面,耀灵帝想要顾全大局,不欲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更何况,耀灵帝已经惩罚了疏于管教后宫的皇贵妃和失察的大皇子,给足了太子颜面,太子若不依不饶,未免就不识大体了。姜玉竹正是因耀灵帝和稀泥的态度感到心凉,继而想到她现在把靖西侯和大皇子所干的勾当在朝堂上揭露出来,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多了几个像康妃一样的替罪羊罢了。毕竟,大皇子乃是朝中百官人心所向,靖西侯手握雄兵,掌管半壁江山。归根结底,还是太子的根基不够稳。不过,既然大皇子他们能演好委曲求全,她和太子亦能,甚至能演得更Jing彩。姜玉竹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展颜一笑,笑yinyin对太子道:“殿下这几日因追念先皇后,不小心染上风寒,不如告上几日假,这段时日就先不去上朝了。”詹灼邺看着少年露出的狡黠神色,眸光一如既往宠溺,唇角轻扬,颔首道了声好。————太子身体抱恙,一连十日未曾上朝,引起朝中百官议论纷云,更有传言从福宁殿流出来,说皇帝有心废黜太子,另立长子为贤。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皇帝与太子本就父子情薄,太子因虞祭大典上发生的变故,心中不免加深了对皇上的怨念,二人本就薄凉的父子之情现如今岌岌可危。为了平息传言,耀灵帝派出几位御医去太子府上看望,御医回来后,都说太子风寒未愈,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半个月后,身为太子少傅的姜玉竹被皇帝单独召见入宫。金碧辉煌的福宁殿内,耀灵帝端坐在赤金九龙镂雕龙椅上,目光看向跪在殿中央的清秀少年,沉声问道:“太子的病,可有好转?”姜玉竹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平静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虽说每日都在服用汤药,可身子就是不见好转。”耀灵帝皱起浓眉,凛声道:“曹公公那日回宫时,说太子面色极好,怎么转眼间就病了,还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自从太子抱恙不上朝,朝中原本平稳的局势渐渐打破平衡。前几日,更是有谏官向耀灵帝进言,提出大皇子年过三十,仍是郡王爵位,看在大皇子这些年兢兢业业帮着陛下协理户部政务,陛下理应将大皇子的爵位晋升至亲王。耀灵帝驳斥了这个提议,冷言道他当年做了三十五年皇子还只是个郡王。不过朝中风向的变化,还是让习惯掌控全局的耀灵帝感到不喜,一时怀疑太子是不是故意抱恙不上朝,惹得朝中人心动荡。面对皇帝的施压,姜玉竹不卑不亢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通晓医理,不清楚殿下为何久病不愈,不过自从先皇后虞祭大典后,太子常常会被梦魇缠身,在梦中,殿下他口中隐约喊着喊着”看到姜少傅吞吞吐吐的模样,耀灵帝蹙起眉心,不耐烦地一拍赤金龙首扶手,催促道:“太子他都说了什么?”姜玉竹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殿下在睡梦中总是喊母后,北凉好冷”耀灵帝神色微怔,眉眼渐渐染上一抹愧色,过了半晌,才干巴巴道:“哎这孩子脾气倔,嘴巴犟,还不肯跟朕承认梦到过他母后。”其实,耀灵帝何尝不想弥补他和太子十多年间缺少的父子之情。太子归京那日,他坐在金銮殿上,远远望向男子深邃隽丽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琳琅,心底百味陈杂。那感情有骨血的牵绊,有相聚的欢喜,亦有难言的愧疚。可种种复杂的感情,却在耀灵帝目睹太子亲手割下司天监主簿的舌头后,全都化为了惊惧。男子隽丽的眉眼沾染着点点殷红鲜血,长剑挑起半截子血淋淋的舌头,抬眸环视惊声尖叫的人群,唇角噙着病态的笑意,仿若是Yin曹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他和琳琅的孩子,怎会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怪物!难道真如司天监当年占卜出来的箴言,太子乃是天煞孤星转世,无药可救了?今日姜少傅所说的话,透露出太子并未是个冷心冷肺的怪物,而是个期盼母爱的孩子。只不过太子心高气傲,将这份期盼悄悄藏在心里,不小心在睡梦中流露出来。这一点,倒是像极了脾气执拗的琳琅,每次同他赌气时,嘴巴封得严实,又不愿意低头,只会在睡梦里轻声呓语,惹人心疼。耀灵帝心中一扫对太子的疑心,眉眼舒颜,温言道:“你回去告诉太子,让他安心养病。兵部送来捷报,金乌在玄月军的协助下击退了匈奴,金乌王感念大燕的恩情,特意书信朕,想要大燕派出使臣前往金乌,商议两国缔结盟约,开通互市之事,朕已决定让太子出任大燕使臣,代表朕前往金乌缔结两国盟约。”姜玉竹眉眼平静,替太子接下圣旨。恰在此时,曹公公笑着走上前,为耀灵帝端上一盏花茶:“启禀皇上,这是登华宫送来的茉莉香茶,皇贵妃惦念着陛下这几日晚上睡不好,每日天不亮就去御花园亲手采摘新开的茉莉花瓣晾晒好,盼着陛下喝完后能睡个安稳觉。”耀灵帝看着茶面上漂浮的淡白色茉莉花瓣,露出欣然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太子年纪还轻,又是头一次出使邦国,朕会派几个办事沉稳的臣子,同太子一起出使金乌。”姜玉竹仰起头,目光不露声色掠过曹公公喜洋洋的脸,笑着恭维皇上深思远虑,太子得知陛下的关怀用心,病定会好上大半。耀灵帝听了这席话后很是欢喜,不由觉得他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