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姜玉竹想起她刚刚在回廊里撞见一位提着药箱的郎中。她蹙起眉心,道:“既然殿下现在不方便,臣稍后再来。”“少傅来得正巧,孤正要让余管事去寻你。”太子语气淡淡,双眼虽然覆着一层白绫,可姿态优雅,只静静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窗后的云蒸霞蔚,苍松翠柏,皆化作男子出尘气质的点缀。姜玉竹好奇问道:“不知太子找臣有何事?”回答她的不是太子,而是满脸堆笑的余管事。余管事先是给她搬来一把扶手椅,又恭恭敬敬奉上一盏香茶,眼中隐有泪花闪动:“姜少傅,你在南苑猎场上救下太子性命,老奴万分感激你对殿下的救命之恩。”话毕,余管事撩开衣袍跪下,周鹏也紧随其后,扑通一下跪在海棠方砖上,两个人双手拱合,俯头到手。姜玉竹被二人突如其来的叩首大礼吓了一跳,赶忙搀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余管事和周校尉快快请起,姜某身为太子少傅,得知太子有难,自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姜玉竹正气凌然说完,心中了然太子今日召她前来,原是为了给她一份贵重的答谢礼,不知稍后会不会有隋珠和璧这类的俗物。如此也好,她正好趁着太子感恩怀德之际,顺理成章提出请辞一事。“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少傅对殿下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故而老奴在这件事上亦不必瞒着少傅了。”姜玉竹被余管事再次请回座位上,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和太子分路扬镳,她的心情极好,低下头浅啜一口香茶,极为配合地问道:“哦余管事想说的是何事?”余管事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面色严肃,问道:“不知姜少傅可听说过龙腾山之战?”姜玉竹缓缓皱起眉心,握在青天釉茶盏的手指微微收拢。她当然听说过龙腾山之战,那是太子在北凉打的 同舟共济姜玉竹脑中翁地一响, 她盯着周鹏喜笑颜开的脸庞,犹不死心地问上一句:“你们是在同我说笑吧?”余管事横瞪周鹏一眼,似是责怪他抢了自己的话, 遂笑着同姜玉竹解释道:“姜少傅救下太子的性命, 殿下为了感念少傅的救命之恩,决意将这个秘密告知少傅,从此以后,姜少傅你就彻彻底底是殿下的人了。”姜玉竹揉了揉眉心,她努力消化余管事话中的内容, 心里暗暗骂道:太子果然是耀灵帝亲生的,这父子俩报恩的态度都是一摸一样。都他娘的是恩将仇报!
“殿下,你为何要害臣!臣家中有父母双亲,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 殿下将这个秘密告之给臣, 岂不是陷臣一家于危险之中!”姜玉竹懒得再同余管事他们理论,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她猛地站起身, 气冲冲走到太子面前, 伸手扯下了他眼上的白绫。当白绫被她扯落的一瞬间, 太子缓缓睁开眼, 刚刚被药水浸shi的双眸又黑又亮,眼睫犹存着几分水雾, 醉眼朦胧,看得人心口一颤。男子的眼睛本就生得极为俊美,抬头仰视时, 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自带一抹风流神韵, 打shi的浓睫又长又翘,在日光下镀上一层光晕,幽幽静静凝望着她。面对太子眉宇舒朗的俊容,姜玉竹心头的怒火不由地先熄灭三分。詹灼邺看着小少傅气鼓鼓的雪腮,挥手命余管事和周鹏先退下去。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君臣人,二人周身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微妙,姜玉竹的气势不免再弱下三分。太子忽然开口,语气淡淡:“少傅为何不想做孤的人?”与此同时,男子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颀长高大的身子遮挡窗口的阳光。姜玉竹眼前一黑,她猛然想起昨夜那个梦,梦中的太子也是这般高大,轻而易举擒住了自己,神色漠然地将她丢进热锅。她不由后退两步,后腰直直撞上坚硬的紫檀木桌角,疼得她拧起眉心,又泻去了三分底气。詹灼邺伸手环绕上小少傅细腰,将人拉扯回来。可搭在腰际的手掌,却没有松开。姜玉竹盯着搭在她腰间的龙纹刺绣袖摆,眼皮轻轻颤了颤。“殿下,臣身为家中独子,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侍奉双亲左右,谋个平安顺遂,殿下若是不放心,臣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泄露殿下秘密分毫,若有违背,必遭天打五雷轰!”詹灼邺看着信誓旦旦的小少傅,少年伸出两根纤纤细指,螓首微仰,神色严肃,双眸亮如星辰。他轻轻一笑:“姜少傅若相信鬼神之论,当初为何还要谏言孤去修建水运仪象台?”嘿她当初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姜玉竹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才能打消太子的疑虑。小少傅绞尽脑汁的模样,倒是显得憨态可爱。詹灼邺搭在少年腰间的手缓缓移动,隔着丝滑的衣料,寸寸游移,指尖抵上了少年的脊梁,哑声道:“姜少傅可有听说过一种刑法,名曰:抱节君。”姜玉竹虽然饱读诗书,却从未涉猎过典刑领域的书籍,自然不曾听说这种刑法,只轻轻地摇摇头。“竹笋见风变硬,一旦从土里冒出头,外壳逐渐变得坚硬,好似一把开刃的刀锋。施刑者会把囚犯固定在刚刚冒头的竹笋上,随着竹笋慢慢长大,会穿透囚犯的身体。有时候,施刑者还会避开要害部位,好让囚犯在神志清醒时,清楚感受到竹笋穿透自己的肌肤,骨骼,脏腑,竹笋还会堵住血管,防止血ye流失过多,故而,犯人可以生存很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一根根竹笋穿破,节节高升”男子声音淡漠,好似隆冬的冰凌,带着彻骨的冷意。那冰冷的指尖,也好似破土而出的竹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