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地站起来往外走,纪宵不失时机地跟上,楚澜侧头瞥了他一眼,唇角轻轻拉扯,是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纪宵有点想问楚澜是不是从来都不笑,可他突然自取其辱地想起了楚澜的女朋友——他在对方面前肯定会笑吧。
于是雀跃的心情沉闷起来,直到一路无言地走到食堂这才稍微好转。
他们和往常一样单独刷卡单独点菜,唯一不同的是纪宵打完菜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楚澜端着盘子,傻不愣登地在旁边等他。
纪宵看着他,就笑了——他承认这样的自己太白痴,可又掩饰不住。
楚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落座之后才问:“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相识以来,这大概是楚澜第一次主动问他什么,纪宵连忙回答:“大概是今天天气不错,所以心情也很好。”
然而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没有因果联系可言啊。楚澜愣怔了片刻,纪宵又以一种分外严肃的口吻说:“空山新雨后,值得放飞一下自我。”
“现在是春天好么。”默默地吐槽完那首诗的后半句,楚澜的筷子敲了敲碗边,像个大人一样,“吃饭。”
纪宵得令,唇角依然愉快地上扬着。
得以近距离观察楚澜,隔着一道狭长的餐桌,他做贼似的、又胆大包天地不时盯着楚澜看一会儿。明亮的窗户大开着,树木被雨水洗净后的草木味道,混在chaoshi的泥土味中无孔不入,分明只是平凡的午后,纪宵却分外的开心。
楚澜吃相很斯文,垂眼时睫毛就搭下来,天光鼎盛,旋即在下眼睑映出小片的Yin影。少年的轮廓还残留着青涩,没长开似的脸上还有婴儿肥。
纪宵想上手捏,这渴望如影随形了好一阵子。
下午本来有体育课,结果突然下了雨,一群少年人只得唉声叹气地被体育老师带回教室自习。楚澜回来得晚一些,不知他跑去了哪里,头发被濡shi了,没好气地往位置上一坐,动静之大险些惊动老师。
纪宵戳了戳周扬:“他怎么了?”
周扬闻声望过去,只见楚澜的侧脸紧绷着,整张脸上Yin云密布,和外头雨天的铁灰色苍穹一样沉闷。他瘪嘴:“不知道,心情不好吧。”
可刚才不是还和同学准备打羽毛球么?纪宵白了周扬一眼。
别人的事他管不着,总不能在一个宿舍、吃两顿饭就觉得自己和楚澜好得不行,能够去关怀他心情如何了。他低头看书,把语文课本中没学到的课文当小说般走马观花了一通,仍旧放不下,只能等到下课。
一下课,楚澜就出了教室,接着不见踪影,直到最后一节历史上课他也没回来。
纪宵没办法,跑去找翟辛恩:“楚澜不上课了啊?”
翟辛恩习以为常地说:“上学期有次也这样,后来跟我们的解释是哄女朋友去了——那女的简直不要太会作妖。”
纪宵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完全忘记了楚澜有女朋友这回事,更别提去想象他哄人。
五中晚自习一共上三节,最后一节课并非强制的。住得远的同学一般打个报告就能早退,而住宿的则是宁可在教室多学一点,翟辛恩管这叫“学霸的倔强”。
班里走了大约一半的人,翟辛恩家住的倒不是特别远,可她爸爸担心女儿放学太晚路上危险,硬是让她早退。
翟辛恩走了后没多久,最后一趟上课铃打响,而楚澜就在这时裹挟着一身chaoshi的雨水走进教室。他对同学们的侧目视若无睹,径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这节课没有老师看守,理所当然地引起一点小sao动。
楚澜没和任何人说话也没表现出情绪起伏,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动静有点大之后,埋头认真地翻开了一张新的卷子——也没向同桌道歉。
他像一个拒绝与外界沟通的纸片人,对周遭的所有都置若罔闻。
纪宵凝视他久了,发现楚澜头发都没干。
体育课开始的那场春雨淅淅沥沥、绵绵长长地下到了现在,楚澜又去了哪,为什么淋成了这幅鬼德行?他衣服上那一块也是水渍吧?……没带伞么?
问题胡乱地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纪宵无心预习,只得随便查了查单词。
这节自习课因为纪宵的心不在焉变得像是短了很多,下课铃响起时,纪宵还有些不知所措。他望向楚澜的座位,那人好似从下午黑脸的状态中剥离了,成了他熟悉的模样……
其实也不尽然。纪宵想,他一点也不知道真正的楚澜。
他走过去,敲了敲楚澜的桌子,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说:“一起回宿舍,我等你。”
不听楚澜的回答,纪宵径直在他空下来的前桌坐下,随手翻着别人桌上一本练习册,真的等起了磨蹭的楚澜。
“你等我干什么?”并肩走在灯光昏暗的校道上,楚澜突然问。
“顺路。”纪宵撒谎面不改色,“你饿了吗,我想去小卖部买个夜宵。”
楚澜无可奈何地说:“那还不是得我等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