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
他的通知书轻飘飘坠在地上,整个人愣了,望向眼前怒发冲冠的男人,小心地问:“叔叔,这是怎么了?”
这一声称呼出来,男人大约想起不是亲生的,手下留了情面。纪宵这才忙不迭地往客厅看,亲妈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通红,明显刚哭过。
纪宵自小敏感,一下子浮现出好几种危险的猜想,是他妈又要离婚?还是初中老师告御状?种种想法吓得他自己毛骨悚然,站在原地不敢动。
刚要说话,亲妈开了口:“宵宵,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儿?”
一句话五雷轰顶,顷刻间劈碎了纪宵所有的猜测。理智立刻闻声下线,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先本能地点了点头。
男人巴掌落下来的时候,纪宵顶着火辣辣的左脸,想:“卧槽,完了。”
后来他没数清到底挨了多少个巴掌和拳头,只记得最后脸肿了嘴角破了,身上还有好几个地方隐隐作痛。当家作主的继父让他罚跪,他就老实地跪在亲妈面前没敢吱声,然后从亲妈的数落里,自行理出了来龙去脉。
纪宵苦中作乐地想,“……不是亲生的还这么严,也太抬举我了。”
纪宵现在法律意义上的爸爸姓邱,他跟他妈姓。父母自小离了婚,后来念到小学三年级,母亲再婚了,对方和她一样拖家带口。
于是两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拼成了一个,纪宵多了个大一岁的姐姐。
大约自小家里没有男性又是单亲,纪宵小时候就懂了纪楠女士的苦处,表现得非常乖巧,在对方提出给他找一个爸爸时也接受得飞快。刚开始磨合痛苦,纪宵不得不接受突然多了两个家人,好在邱志军先生和姐姐都很好相处。
平静的生活持续到纪宵上初中,被骤然降临的青春期打破。
纪宵自小的教育环境宽松,父母对于早恋并不十分苛责,甚至是默许鼓励的态度,认为这对孩子取得关爱有所帮助。
初二那年,纪宵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幼稚的粉红色信封,芬芳扑鼻的信纸,写得堪比中学生优秀作文。他从此对那个女孩儿多看几眼,那时候的恋爱都谈得偷偷摸摸,肢体接触也少,更多时候只一起肩并肩地走。
他的初恋好似并没有许多青春小说中的那样充满甜蜜的悸动,女孩儿很喜欢他,总是黏人,纪宵起先不放在心上,后来渐渐开始觉得有点烦。
相处的第五个月,女生趁纪宵猝不及防时亲了一下他。
大约是这一刻,纪宵心里的“有点烦”放大成了一万分的烦躁。而这仅仅是导|火索,班上的男生不懂事,却又仗着青春期做些大人明令禁止的事。
纪宵有次不小心撞见班上几个男生在午休时间偷摸看小黄录像,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旋即越来越沉重——似乎那画面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而其他同学表现出来的兴奋和女孩子落下来的吻一样索然无味,莫名其妙。
饶是他再不懂事,此时也默默地认识到了什么。
经此一役,十四岁的纪宵花了半个月去市立图书馆,把关于同性恋的科普读物都翻了个遍,在脑子里装满了这样那样的理论,最终绝望地承认了事实。
他是同性恋,天生的那种,被电成发光体都拧不过来。
这个天大的秘密纪宵谁也没告诉,包括他无疾而终、仿佛一个笑话的初恋。
纵使书上说这很正常,没有谁能控制,但那会儿同性恋刚从Jing神病名录中剔除没几年,彼时没有全民大同的玩笑风chao,没有吐槽君下同性劝和的氛围,大部分人——尤其是大人——闻之色变,第一反应就是“能治吗”。
纪宵的日记里写的清清楚楚,害怕,忐忑,还有纠结和自我折磨。
他妄想是自己出了问题,可不敢找人派遣,那会儿他不认识翟辛恩,只得自己默默咀嚼,在“病态”和“正常”中反复拉扯,最终人越发沉默疏离,把自己搞得很忙。闲下来的深夜,这些怨念与纠结落在笔头,写了厚厚的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他一直上锁,纪宵不太相信家长口口声声的“尊重”——他的预感是对的,这天出门前忘记锁,于是被打扫房间的母亲好奇心发作翻了两页。
全家人以一种近乎赤|裸的方式分享了他的秘密。
那天纪宵没吃饭,反锁了房门,坐在床边揉跪得酸痛的膝盖。他脱了长裤,看那上面一片淤青,罪恶感和愤怒一起涌上来。
“我的真实想法都被她看见了,她为什么还觉得是我的错?”纪宵嘲讽地想,动手揉了揉淤青,又是一阵锥心的疼。
他纠结到11点半,走出房间拿了消肿的药。
起先,纪宵还天真地以为和以前每一次吵架一样,只要过了夜就好了。他没事人似的睡了一觉,然后从第二天|朝阳初升开始,所有的都变了。
最明显的是邱志军,起先他对纪宵很是和蔼,拼命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烟灰缸砸偏后,邱志军便再也不跟纪宵说话,每次看他都斜着眼睛,甚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