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开始弹出来的那个视频重新拖到虚拟屏幕正中央,伴随着播放键的点击,一阵尖锐的惨叫声在整个房间内回荡开来,方舟的意识体黑进桑切尔神父的脑植入芯片,宛若鬼魅一般给予他痛苦,他的面前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雕塑的圣洁天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劫难。“是谁?”机械合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冷不丁地惊起人一身冷汗,“cao作数据离子化的人……是谁?”神父将十字架紧紧护在胸口,妄图抵御这看不见的恶魔,他嘴里默念着祷告词,虔诚而又饱受痛苦地屈膝跪在天使的雕像之下。“cao作数据离子化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说?”神父低垂着头颅,额头豆大的汗滴滴落到地上。“为什么不说?”“你只肯对他说吗?”“连你也要继续帮他吗?”“连你也觉得,他是你们的神明吗?!”机械合成的声音语调上扬,像是要极力表现出一股怒意,僵硬中显出一股诡异的感觉来。——他?弥赛亚心头一动,抑制住了要望向观灵的眼神,一种无数个破碎的记忆片段要连点成线的感觉袭过他的心头,他有一种强烈的、确定的预感,他一定遗失了一段极重要的记忆,不是程序错误,是一段真实的、珍贵的记忆。无机质冷漠的声音还在继续:“既然你们认他为神明,那他怎么不来救你呢!”“神明大人不是无所不能的吗?那他怎么不来救你呢?”神父的祷告还在继续,他虔诚的颂声与机械生硬的声音形成一种鲜明的、诡谲的反差,就好像人类文明数千年的进程摧枯拉朽着与钢筋铁甲碰撞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声响。信仰本该于烈火中生生不息,却被一只从天上而来的机械铁手捻息,余烬明灭,单薄的烟火四散逃离,它傲慢地说出了那句话:——“我才是神。”神父的脑内植入芯片开始剧烈升温,到达了一种骇人的温度,他扬起头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最后一次沐浴在天使沉寂的目光之下,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五感已经全然淡化不知,但仍然由心念出了那句话:“我……”画面和声音突然暂停,视频在此戛然而止。这段视频结束得太突然,除了给两人周身带去一阵恶寒意外,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弥赛亚抬头望向他:“方舟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呢?”“或许是上帝,谁知道呢。”观灵避开他的目光,沉思了一会儿说:“桑切尔神父究竟有没有给方舟有关cao作者的信息?”弥赛亚还在试图修复这段视频的原始数据,“视频片段出了点错误,但是应该是没有?毕竟桑切尔神父最后还是……”观灵摇摇头:“无论桑切尔神父给不给方舟信息,方舟都不会让他活下来。”弥赛亚心领神会:“找到它自己的路和断我们的路同等重要。”
“方舟从神父这里得到了什么信息是很重要的,这条视频非常关键,能修复吗?”“很困难。”弥赛亚皱眉尝试了一会儿,摇头道:“至少在这里不行,需要专业的数据修复设备。”观灵将目光重新聚在虚拟屏幕上,望着故障了的视频片段无声地叹了口气。方舟数据塔要销毁一段视频有一万种方法,这不是希伯莱和弥赛亚中任何一个人能在眼下这种环境中解的出来的。“回去让希伯莱试试,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准备明天傍晚出发去百臂街。”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虚拟屏幕,那小半截乌黑的长发自肩头垂落下来,似有若无地扫了扫弥赛亚的面颊。弥赛亚喉头滚了滚,身子微微向旁边挪了挪。观灵眉头一挑,问:“你干什么?”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咳……咳,热,有点热。”“……”观灵沉默地裹了裹身上的风衣,目光略带迟疑地望着弥赛亚地后脑勺,有些愣愣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是冬天没错啊?他平静地走上前,一声不吭地伸手覆上弥赛亚的额头。那双细长的手指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之下曲折蜿蜒的青筋隐约可见。他这不上手不要紧,一上手弥赛亚整个人的体温噔的一下升上去好几度,差点给他cpu烧干,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没敢动,整个人愣愣地杵在那里。观灵左手摸着弥赛亚的额头,右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作比较,明显觉着弥赛亚体温高得有点离谱,小声嘟囔道:“温度还真是有点高了,难道是体温调节系统故障了……?”他若有所思地将手收回,思索着真诚道:“改天得让希伯莱帮你检测一下。”弥赛亚喉头上下一攒,没说话。 拉扯翌日。观灵和弥赛亚一前一后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希伯莱在外头给车子打上火,等着三人一起上路去百臂街修复视频最后一段的系统错误。老神父的死相惊悚,故而遗体用一块天鹅绒的布覆盖着。修者在一旁为老神父念悼词,教堂里有悲乐奏响,掩盖了弥赛亚的声音。他微微向前倾,两个手肘撑在前座的靠背上,小声说:“会有人记住桑切尔神父吗?”不,应该问——信仰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