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莞尔:“它们的生存方式是这样。”
“可这些鸟窝长得基本差不多,它们回来的时候还能认得自己的家吗?”
“你回村时还能认得自己的家吗?”裴沅祯反问。
“当然,奴婢家门口有棵槐树。”
裴沅祯道:“动物也认得,它们能分辨微小的差别。”
沈栀栀听后,隻觉得不可思议。
裴沅祯望着她:“天下之大,奇闻异事举不胜举,你若是一心想回村,这天底下很多事都会错过,岂不遗憾?”
沈栀栀想了想:“可天下奇闻虽多,但也有人穷其一生也看不完啊,是不是也遗憾?”
裴沅祯一怔。
又听她说:“就像这些鸟,每年迁徙各样的地方,肯定见识过不少,却还是想回到自己的窝。”
裴沅祯眼睫微垂。
须臾,他抬手一揽,将沈栀栀带下树。
两人沿着湖畔漫步,穿梭于茂密的树林间。
“沈栀栀,”过了会,裴沅祯问:“你最想要什么?”
沈栀栀茫然,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裴沅祯盯着她,又问了遍:“你最想要什么?”
沈栀栀认真想了想,说:“奴婢最想要钱。”
“为何?”
“有钱就能建宅子啊。”
裴沅祯停下,转头:“你为何这么想回村建宅子?”
沈栀栀眨巴了下眼睛,她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为何想回村建宅子?或许从她十二岁离开村子时就已经这么想了。想以后有钱了再回村子去,毕竟天大地大,只有梅南村才是她的家。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而且想了这么些年。
她不知如何解释,老实道:“奴婢就是想回村建宅子,若是有钱,再买上几亩田地。不用再当婢女,也不用再背井离乡,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她回忆着说:“奴婢还记得小时候跟爹娘就是这么过的。娘亲早上起来做饭,奴婢去私塾上学,等下学后,就见爹爹干活归来在村口等我了。我们一起回家吃饭,若是运气好,他会打些野味回来,若是运气不好,也会从山上给我摘些野果子。有时候是桃,有时候是桑葚,或是白茅。哎,大人你肯定没吃过白茅,它是一种野草的根jing,在土里生长得特别繁茂,嚼起来汁多水甜,”
她絮絮叨叨地说,裴沅祯安安静静地听。
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她为数不多却十分温暖的童年。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明白,她为何执着于回村建宅子了。
两人是酉时回到别院的。
许是去湖畔走一趟受了寒,回来后裴沅祯一直打喷嚏。
奚白璋从宿醉中醒过神,进书房见他喷嚏不停,很是鄙视。
“裴大人兴致果真异于常人,”他压着笑:“鸟窝好看?”
裴沅祯懒得理他,兀自从一摞邸报中选出一份翻看。
奚白璋道:“你原先就受伤未愈,后又邪气入体气血亏损。现在还不管不顾跟婢女去湖畔赏鸟窝,你是不要命了?”
裴沅祯冷冷睨他:“你以为我是纸糊的,风一吹啊嚏——”
“”
裴沅祯顿了顿,尴尬气闷。
奚白璋幸灾乐祸,一脸“我看你嘴硬到几时”的表情。
“言归正传,”裴沅祯说:“我准备尽快回京。”
奚白璋诧异:“岱梁的事不管了?”
“我来岱梁主要是查案子,如今岱梁的线索又转回京城,我固然要回京城。”
“再说,荷县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修书一封让孟钦德过来。岱梁有孟钦德和螭虎军坐镇,应不成问题。岱梁上下按律论罪,斩首或抄家,孟钦德皆可代我决策。”
想了想,他提笔写信:“淮武县常县令倒是个能用之人,可随孟钦德一齐调令。”
奚白璋道:“眼下就是年关,岱梁离京千里,你这趟回去恐怕得在路上过年了。”
裴沅祯面色淡淡:“你看我像喜欢过年的?”
奚白璋一噎:“随你罢。”
两人商谈好行程,正欲各司其职,却不想一道消息打乱了裴沅祯的计划。
“大人,”一个官员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裴胜家眷在流放途中被劫了!”
奚白璋蹙眉:“居然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劫裴胜的家眷?”
裴沅祯问:“具体说来。”
“是,”那官员道:“下官负责押送裴胜家眷,昨夜戌时途歇萝县,殊料半夜来了一伙刺客突袭。他们有备而来,下官护卫不及,裴胜的一双儿女被他们劫走了。”
那官员跪下来,惶恐了一夜,这会儿哭着道:“下官恐不能担责,连夜赶回禀报。下官押送囚犯不力,还请大人降罪。”
书房内,裴沅祯沉默。
奚白璋若有所思:“他们劫走裴胜的一双儿女做什么?到底有何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