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找火钳,火钳就在炭盆下,她却魂不守舍地找了许久。
“师父用晚膳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来。”她边拨弄炭火边说。
奚白璋没说话。
尤冰倩也不等他回答,拨弄好炭盆,径自起身出门。
走到门口时,奚白璋喊住她。
“你别为我忙活,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你忙活这些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应你,忙活也是白搭。”
尤冰倩僵了僵,平静地回道:“我不用你应我,你是我师父,我所做的,你隻管安心受用。”
“师父”奚白璋咂摸这两个字,嗤笑了下:“你若真把我当你师父,就该听你父亲的话回京去。”
尤冰倩不吭声,抬脚。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奚白璋倏地用力拍了下床板:“我不用你忙活,你忙活也是白搭。”
尤冰倩呼吸轻颤,缓缓点头:“师父好生歇息。”
她抬脚出门,轻轻把门关上。
转身时,满脸是泪。
沈栀栀跟裴沅祯出门这日,天上又飘起了小雪。
她在门口遇见尤冰倩,见她面色憔悴,问道:“冰倩姐姐昨夜没睡好吗?”
尤冰倩笑了笑:“许是身子不大好,这些天睡得不踏实。”
“既是身子不好你还出门做什么?有事吩咐婢女去做便是。”
“我随大人一起去军营。”尤冰倩说:“营中有人得了怪病,命我去看看。”
“那奚神医呢?他怎么没来?”
尤冰倩神色怔了怔,摇头。
沈栀栀总觉得她不对劲,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领着阮乌上了马车。
这次裴沅祯调来两万螭虎军,全部驻扎在城外。如今荆城城防已被螭虎军换了,主街干道时常可见巡逻的螭虎军身影。
沈栀栀坐在马车上,掀帘瞧外头情况。不远处围了许多百姓,中间押了几辆囚车,百姓们手里提着烂菜叶臭鸡蛋纷纷往囚车砸去。
她问:“大人,那是什么?”
裴沅祯淡淡瞥了眼:“荆城官员勾结裴胜作恶多端,今日问斩。”
“哦。”沈栀栀放下车帘,悄悄打量裴沅祯。
裴沅祯视线专注邸报:“看什么?”
“看大人是个好人。”
裴沅祯勾唇,意味不明地问:“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好人吗?”
这话问出来,裴沅祯顿时觉得不妥。
须臾,他抬眼,见沈栀栀已转头佯装看街景去了。
没过多久,马车在大营门口停下来。裴沅祯去巡视军队,沈栀栀被安排在帅帐里歇息。
她坐在帐篷里,时不时听见外头士兵们高喊:“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声音整齐划一,响彻云霄。
沈栀栀莫名也跟着肃静起来。
她规规矩矩地等了许久,裴沅祯一直没回,索性走出帐外问门口的侍卫:“大人还在忙吗?”
侍卫们相觑片刻,摇头。
沈栀栀又问:“你们可知尤冰倩在何处?哦,她是大夫,今日来营中看诊。”
两个侍卫继续摇头。
沈栀栀抿唇,这么干坐着无聊,阮乌也不在身边。她想了想,对侍卫说:“我出去一趟,若是大人回来问起,就说我去寻冰倩姐姐了。”
“是。”
沈栀栀一路询问,在医帐里找到尤冰倩。
医帐里众人忙碌,诊脉的,碾药的,皆各司其职。
尤冰倩头上包着块青布,连袖子也挽得高高的,正蹲在一张小榻前忙活。
小榻上躺着个人,也不知尤冰倩对他做了什么,那人疼得满头大汗,嘴里咬着根棍子却一声没吭。
沈栀栀走近瞧了瞧,顿时“嘶”地低呼,别过头不敢看。
尤冰倩正在给这人刮骨。
血rou淋淋,有些地方还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多疼啊!
尤冰倩听见声音就知道是她,头也不抬地问:“栀栀你怎么来这了?”
沈栀栀说:“大人迟迟未回,我一个人在帐中无趣。冰倩姐姐,我来帮你们吧。”
尤冰倩这确实忙,她说:“那你帮我打盆水来,然后再拿块干净的布,若是血冒出来你就把血擦掉。”
她笑问:“这活你敢不敢做?”
沈栀栀迟疑了下,咬牙道:“行,我敢。”
她抱着个盆出去打水,才出门口,就碰到朝这而来的陈良焕。
“阿焕哥?”沈栀栀眼睛一亮。
裴沅祯在大帐里与人谈事,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他看了看天色,问门口侍卫:“沈栀栀在何处?”
侍卫道:“沈姑娘去医帐了,留在那帮忙,沈姑娘适才派人来传了句话。”
“什么话?”
“沈姑娘说,让小的记得提醒大人按时用膳。”